一大早,母亲带着兄弟俩前望医院看望父亲。李清提着自己做的食盒,闻臻提水果,闻小屿跟在他身后局促整理衣领,又在紧张。
他在李清面前不自在,在闻家良面前更不自在。他的生父年纪太大,又是有头有脸的大企业家,即使做完手术躺在病床上,也无法掩盖那股不怒自威的长者气质。尽管这位老人每次看着自己的时候,目光都是慈爱的。
母亲坐在床边照顾父亲吃饭,一边说,“你好好养身体,早点出院,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首都看小宝呀。”
闻家良笑着说,“让小孩自己开开心心过大学生活吧,我们老头老太就不要去烦他们了。”
闻小屿在一旁削苹果,闻言小声说,“......不烦的。”
父亲乐呵呵笑起来。等吃完饭,对妻子和大儿子说,“让小宝陪我说说话,你们各自忙去吧。”
病房里便只剩父亲和小儿子。闻小屿非常不习惯,挺直脊背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老人想和他说什么。
闻家良说:“小宝不要紧张。”
闻小屿点点头。老人说,“你哥哥好喜欢你的。原本找到你以后他就该马上赶回首都,那边刚成立新分部,忙得要命,他都在这里陪着你。”
是这样吗?闻小屿想起闻臻每次和自己说话时那张冷淡的脸,没有相信这句话。这不过是个家庭的义务而已。
“回学校以后好好念书,练舞,以后你喜欢做什么事情,我们都全力支持你去做。”父亲说,“你不必觉得突然多出一个家而有什么负担,你生来就是闻家的小孩,只是阴差阳错离开了我们,这不能改变我们的血缘关系。”
“我......还不能习惯。”
“时间一久就慢慢习惯了。或许你现在还不能体会,但大家都很爱你。找你的时候,你妈妈整夜睡不着觉,到我面前哭着说怕你在外面受委屈。我这一把老骨头,还不是想怎么也要熬到和你见面的那一天,否则我一生有憾。”
闻小屿悄悄红了眼眶,“请别这么说。”
“现在你回到家里,一切都好了,我们都安心。”闻家良抬起苍老的手,摸一摸闻小屿的头发,“不用担心任何事情,小宝。你看,老天爷虽然给你开了个大玩笑,但到最后该是你的,始终还是你的,谁都拿不走。”
闻小屿不知为何忽然心酸难过,落下眼泪来。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东西真正属于自己。儿时被邻居小孩抢走最喜欢的玩具,父母不闻不问,大声要他不许哭;小学时市里有舞蹈演出机会,他认真准备,最后被另一个家庭富裕的小孩顶掉位置;中考时想考省舞蹈附中,父亲认为太难考,学费太贵,最后没能读成;等终于考上心心念念的首都舞蹈学院,又因家事匆匆忙忙休学,差点再也跳不成舞。
他想做的事情、想要实现的愿望,从来没有一个能够完成。得不到是他人生的常态,以致闻小屿以为自己天生就不配拥有。
闻小屿控制不住掉着眼泪,哽咽着,“我没有办法相信这是真的。”
闻家良握着他的手不断安抚,“世上总有奇迹发生。”
尽管几率是那么渺茫。
闻臻没有在医院多待,他很忙,随时都需要处理工作。首都那边千求万请要他早日回去,闻臻只说家里有事,面不改色挂人电话。今天助理又传来文件和合同,并与他确认归程机票,飞机三天后起飞,直达首都。
闻臻回到家,工作。
直到傍晚,闻臻下楼给自己泡咖啡,正好见母亲也从外面回来,却只有她一个人。
闻臻见她背后没人,问:“闻小屿呢?”
母亲“哎”一声:“小宝还没有回来吗?可能还在医院陪他爸爸。”
闻臻拿着泡好的咖啡上楼,回房间。坐在电脑前看完一份新提交的人事报告,目光转移,落在手机上。
他拿起手机给闻小屿拨过去一个电话。闻小屿的旧手机已经被他强制回收,现在用的是新手机和新号码。
那边很快接起来,闻臻听到车流的嘈杂,和闻小屿故作平静的声音:“有什么事?”
“在哪。”
“刚从医院出来,准备回家。”
“是吗?”
“你......什么意思?”闻小屿很是警惕,“不要这样和我说话。”
闻臻挂了电话。一分钟后关上电脑,起身下楼,拿起车钥匙离开了家。
离开医院后,闻小屿匆忙搭车赶往胡春燕工作的工厂食堂。通常这个时候她都在上班,然而闻小屿到了工厂大门口,一打听,妈妈竟然已经辞职了。
闻小屿不敢相信:“怎么会辞职?”
他正好碰到妈妈的食堂同事,一个认识他的阿姨,阿姨说:“前两天刚辞的呀,你不知道吗?”
“她自己要辞的吗?”
“是呀,闷不吭声就辞了,我还和你妈妈打电话呢,她都不接。”
闻小屿只好又往家里赶。
只是短短数天没有踏进这栋破旧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