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的男生有这样的劣习,将女生的容貌金字塔似的从上到下排名。骄傲且漂亮的许昭同学对此不屑一顾,也不妨碍男生们争先恐后,评定她是塔尖上的女孩,还给人名字后面加了一个“君”字。周茉和唐可然都是同班的同学,回到高中时代两天,商泊云已能记住她们,就像记起郝豌或者高桂生。但陈彻口中的隔壁班的“昭君”他毫无印象。沉鱼是谁,闭月是谁,商泊云也不在意,他心里有且只有一个第一名。江麓不喜欢比赛——这是二十六岁的商泊云观察所得。他不拿江麓和别人比。“别瞎猜。”他低头回消息,声音懒散。“对,名字叫商熊猫。”商泊云“啧”了声,又删掉了这句话。“对。猜一猜它的名字?”发送。陈彻躺倒在木地板上,两眼放空:“管他是谁,不是禾姐就好。”商泊云勾唇笑了笑。猜名字是个很宽泛的问题。江麓头一次没有立刻去练习他的曲谱。小狗可以叫旺财来福,也可以叫铁军志强。照片里,肥嘟嘟的哈士奇歪着脑袋,睁着双蓝色的大眼睛发呆。这也太圆了。江麓忍不住腹诽。【未来老婆】:球球?【商泊云】:不对。【未来老婆】:汪汪?【商泊云】:也不是。江麓忽然想起那个红色的灯箱。【未来老婆】:熊猫?商泊云发过来一只狂点头的哈士奇表情包。“还真挺像。”江麓又一次忍不住点开头像,“用它的名字当作超市的名字,这应该是一只很幸福的小狗。”也许家庭地位比商泊云还要高点儿?江麓确实真相了。他没再回复,将手机倒扣在了钢琴上。琴谱翻过一页,江麓开始了今晚的练习。陈彻在一旁虎视眈眈,商泊云今天“实验”太多,也就不急于立刻复盘。看到他拿起了手柄,陈彻终于决定放过他。曲奇饼的碎片重新拼凑,两个小人互相陷害着翻山越岭。等到打通关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到了十二点。“回去咯。”陈彻终于心满意足,比白天上课时精神一百倍。
“哎,你彻哥那个连招是不是特别丝滑?好险,要不是我,你就没了。”商泊云趿拉着拖鞋送陈彻下去。“不知道刚刚把我推到树下的人是谁。”“人有失手,再说哥不是把你拼回来了嘛。”陈彻绝不承认自己是在报复貌似情场顺利的商泊云。“走了昂。下周就月考,国庆再继续玩。”商泊云斜倚在门口,挥手目送陈彻。直到那辆荧光绿的自行车拐过街角的路灯,商泊云才回身。卧室里,商熊猫早就呼呼大睡。他揉了揉它的头,商熊猫往旁边一歪,露出了粉白的肚皮。“商熊猫,我好像要兄凭弟贵了。”根据商女士的排序,商泊云是嫡长子,商熊猫是小太子。咔嚓一声,一张照片新鲜出炉。德彪西的月光落下照片里,睡得正熟的小胖狗露出了鼓鼓的小肚皮,一只坏心眼的手摁着它的爪子,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江麓犹豫了几秒,把这张照片存进了手机相册里。商熊猫入睡图和一千多张其余的狗狗照片一样,成了江麓收藏里的一部分。【未来老婆】:晚安。几分钟后,商泊云收到了这条回复。商熊猫在他手底下翻了个身。卧室里,两个手柄歪歪斜斜搁在了地上,榴莲酥吃到一半,就被嫌弃的陈彻搁置了下来,屏幕上的“start”还在闪烁,商泊云在自己混乱的十七岁的房间里,感到自己的心忽然温和的挣颤了一下。真奇怪。商泊云心想,二十六岁耳鬓厮磨,从深夜到天光,可醒来之后,什么都不会留存。而来自十七岁江麓的“晚安”,却能给他带来一种真实的、连绵不绝的快乐。这种快乐很轻盈,是成年后的心动被他带到了少年时期,然后惊起了更为动人的回响。“看来我也并不只是感官动物。”坐在书桌前的时候,商泊云给自己做了一次升华。“江麓,一种很喜欢小狗的猫,属性稀缺。”草稿纸上的结论已经有了许多条,犹如做一道题、做一个实验,不断计算,不断前进,指向商泊云要的终点。他把最后一行行字看了几遍,又在旁边画了个箭头。“ps:为适应时代发展,商熊猫应发展一定的特长。”握手坐下拜拜都太小儿科了。“就……后空翻吧。”商泊云火速写了上去,完全没考虑这样是否太为难一只不太聪明的哈士奇。等商熊猫学会了,就告诉江麓“我家小狗会后空翻,要不要去看看”。内心的小恶魔蠢蠢欲动,商狗子复盘完毕,表示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