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果、鱼类适当多吃些。江先生爱吃糕点,特别是甜口的,这个得控制一下。”“培根、熏肉之类的就算了,不吃最好。”张姐记得认真,边写边问:“卢医生,咱长洲这边的咸肉也不成吗?”“也不成。盐分太高了,对内脏负荷很大。”“哎哟,那我也得少吃点,可是春天就该吃腌笃鲜——少爷,您也来啦。”江麓露出点笑来,和电梯里判若两人。卢悉年继续和张姐交待平时照顾江盛怀的注意事项,江麓就在旁边听着,偶尔补充或者询问几句。他话里话外提到的事情都很细致,卢悉年都有些意外,自叶明薇去世之后,对于江盛怀——唯一的至亲,江麓无法不尽心。“你父亲身体还算硬朗,以前管着那么大一个集团,多少累出了点毛病。这些年退了下来,养得是很不错的,就是多思多虑了些。”末了,卢悉年对江麓道,“多思多虑可以用药物调理,但是主要还是看他自己。”“他年纪大了,能顺着点就顺着点。”卢悉年犹豫了下,又道,“他同龄的好些人,早都做爷爷了。你也……别让他太失望。”“人活一世,总要成家的,对不对?”卢悉年的语气称得上循循善诱。江麓知道他的意思。可要怎么才不会令他的父亲失望——要他去欺骗一个无辜的女性,然后结婚、娶妻、生子吗?江麓不是江盛怀,他心知肚明,他的“病”根本就治不好。卢悉年说的话也无从可依。青年的眼神冷了下来:“卢医生,我的情况你清楚。你既然是医生,就明白有的事情,没有办法。”卢悉年叹了口气:“哎……可到底是男人……算了算了,我不说了。”等在旁边的张姐一脸困惑。送走了卢悉年,张姐有些忿忿不平:“少爷,别把卢医生的话放心里去。家里做工的都晓得您事无巨细,一应关心。要我说,是再没见过比您更贴心的儿子了。”江麓安慰她:“我没当真,你也别往心里去。”张姐连连点头:“那当然,我就做我的事。”“老周好像炒了个芦笋腊肉,我得让他换掉。”她揣着笔记本,风风火火往厨房去。书房里只剩江麓一个人。家不像家,像密不透风的牢,药物在克制着焦虑的情绪,江麓感觉自己被劈成两半拉扯。他深吸了一口气,指尖扣在书桌上,绷得发白。手机响了一下。是商泊云发来了一张照片。他靠着一辆红色的阿斯顿马丁,一只壮硕的哈士奇扒拉着他的腿。
“司机和狗。”几个小时前,这个人还十分臭屁的质问“我当司机不行”。江麓看着笑得光辉灿烂的商泊云,指尖忍不住摩挲过手机屏幕。“两只傻狗。”“好了吗?”商红芍女士看着商泊云发消息,一旁的商熊猫扒拉着他的腿,也想去看。“行了,上车。”商泊云看着江麓发过来的三个点就想笑——可以想象到钢琴家无语的表情。聊天消息往上拉,两个人以前的交谈只有酒店的定位、房间密码和“我到家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段十分纯粹的关系了。“难为你老娘给你拍了十几张。”商泊云将商熊猫公主抱到后排的安全座椅上,听得商红芍女士语带兴味地问:“照片是发给谁的?”“过会和你说。”商熊猫在安全座椅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十分委屈的呜了一声,商泊云无情地将车门合上。“还卖关子呢。”商红芍女士侧身去扣安全带,从反光镜里瞧见了自家儿子眼神中的兴奋。商红芍忽然就有了点不好的预感,总感觉商泊云会给她憋个大的。每当商泊云露出这样的表情时,就表示他做了一件令商红芍十分焦虑的大事。这包括但不限于五岁为狗打架,九岁逃课帮人下副本挣钱,十七岁梭/哈存款买币,二十一岁拉起草台班子创业。但在商红芍女士的焦虑之中,商泊云每一次都奇异地全身而退,或者是乘风直上。长此以往,商女士也就磨炼出一颗平稳的心脏。她想了想:“要有喜欢的人,只要你用心,别的我都没意见。只是看你这藏藏掖掖的样子——”“小云啊。”商女士微笑着警告他,“你可不能去做什么撬墙角、乱搞多角关系的缺德事。”算撬墙角吗?商泊云想起最近兴致勃勃的乔叙,不算吧——明明是江麓在他的墙里才对。乔叙那人,瞧上了喜欢的,总要挥几天铲子的。可恨他无名无分,姑且忍了。商泊云将车启动,方向盘娴熟一转,红色的阿斯顿驶离地库,往市中心的栾江大道开去。“没那回事。”他说,“我在荣心舍订了位置,他们家新出的几个菜挺不错的。”荣心舍是长洲一家很有名的海鲜料理馆,商红芍女士是这儿的老主顾了。她原本是北方海滨小县城长大的,二十岁来了长洲谋生,一呆就是三十年。长洲市民对于红烧带鱼的热爱一度令商女士崩溃,好在待久了,总算发现那么几家海鲜做得地道的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