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河长流,无数的怨鬼带着森森血气爬起,身形扭曲地向着谢令的方向走来,将这棵大树围得水泄不通。
谢令明白,他已经被困在了道见所说的怨阵之中。
“要么帮和尚,要么死。”
道见平静地说道。
谢令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的怨鬼,被冲天的怨气熏得他双腿发软,不得不说道:“……我答应你,你替墓主人要找谁?”
“不是墓主人,是墓主人的怨气。”
道见先是纠正了他的说法,随后才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替它找一个人来,那个人叫——”事已至此,道见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黎锦秀。”
“黎锦秀。”
面覆黑色面具的伊青向黎锦秀伸出了手,银链随着他的动作摇曳摆动。黎锦秀被纸人操控着,目视前方,木然地将手放入了他的手心。
一人一鬼身着修身玄服、黑纱披肩,走进了红楼之中。
大厅以黑、银两色为主色调,装点得肃穆庄重,正中央是方形的黑色高台,四周围绕着影影绰绰的人影。仅靠余光看不分明,黎锦秀却知道那应该就是来参加婚礼的宾客。
或许他们的家人和他的朋友就在其中,正看着他们。
想到这里,黎锦秀的心高高悬起,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伊青带上了高台。
方形高台上放置着一张圆桌,圆桌的两侧,一侧堆放者人间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五谷杂粮,另一侧放着纸糊的衣饰元宝、房屋车马、珍玩重器,桌上放着香炉香烛、供果祭品,而供品前方还摆着一对盛满美酒的银质酒杯。
黎锦秀回过神,终于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传统的婚礼,更像是一场祭祀或者说,冥婚。
“伊青……”
黎锦秀声音微微颤抖,“我们要做什么?”
作为活人,面对这样诡异的场面,他控制不住心生抵触。
伊青温柔地宽慰他:“你什么也不必做。”如果黎锦秀不愿意,他会代黎锦秀完成仪式。
这时,一位红袍老人走上前来,手中执着一根老银长杖。
长杖顶端垂挂着一只越过拱桥的小鹿,小鹿栩栩如生,身上刻着一个“引”字,鹿嘴里衔着一盏灯笼,灯笼下流苏摇摆。
引“鹿”、奈何桥、灯笼……这是明器。
“幽冥老人,前来为汝引路。”
月老将那青铜杖放在供桌上,又取出两个牌位放置在香炉后方。其中一个牌位覆着红纸,看不见上面写着谁的名字,另一个牌位则明晃晃地亮着——那是伊青的牌位。
“生者为死者祭,死者为生者祀,以此沟通阴阳、敬告天地,永结同心、生死相随。”
台下人鬼神仙不知几何,都随着月老的唱诵一边大哭,一边道喜。
“大喜啊!”
“大喜啊!”
“大喜啊!”
黎锦秀余光里看到了哭泣着的沉蓓和徐喻等人,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这场面太诡异了。
而这时,月老将叁支红烛和叁支香分别递给了伊青和黎锦秀。
“新人点烛燃香,以告天地。”
伊青接过叁支红烛,红烛无火自燃,在阴冷的地府中亮起了温暖的明火,黎锦秀受它吸引,忍不住一直瞧着它。
“燃香。”
伊青轻声说,黎锦秀受控,伸手接过了那叁支香。
他低声问:“怎么点燃?”
月老听见了,回答道:“此火由心而生,心诚则自起。”
闻言,黎锦秀有些震惊地看着伊青手中火焰雀跃的红烛。他原以为伊青是用法术点燃了手中的红烛。
伊青微微地俯身,戴着面具的脸靠近了黎锦秀的耳垂,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没关系,我会让天地同意。”
黎锦秀无法动弹、无法转头,紧张地问:“你要做什么……”
下一秒,黎锦秀便感觉到,自己与伊青交握的双手之间出现了一张冰冷的纸——像是符纸——正在往他的掌心里钻。
“那是什么!?”
黎锦秀惊慌失措,惶恐不安。
他并非是单纯因为这张符纸的出现而惊恐,而是因为……他曾经感受过类似的感觉——
霍霖漓将他和金子烛两人的魂契拍进黎锦秀身体里的感觉。
方形的高台和圆桌突然猛烈地摇晃了起来,引路杖不停地滚动,与前方的合卺酒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月老变了脸色:“天地……怎么回事……!”
地府在幽冥深处,只能以方台圆桌代替地方天圆,恰如玉琮的形状。
“无碍。”
伊青镇定地说着,用力地握住了黎锦秀的手,将那张魂契缓缓地推入黎锦秀的身体。
奴契上写着他的名字,一旦进入黎锦秀的体内,达成了契约,那么,他这个阴神从此就与霍霖漓、金子烛一样,成为黎锦秀的鬼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