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禾已经很久没有梦见初语和猫猫了。
八岁那年的冬日,他从垃圾堆里捡来一隻被丢弃的幼猫。
在那之前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他竟和初语吵到要绝交的地步。
后来他抱着那隻受伤的三花猫走到初语面前,可能就是这样一个从天而降的契机,使他们又重归于好。
往后许多年的岁月里,他每每和初语闹矛盾,却总还有这样一个无法丢弃的羁绊隔在他们之间。
梦里不知是哪一年的冬日,路边空荡荡的街角,萧瑟的暮风直往人心底吹去。
初语怀中抱着一隻猫咪,他走过去时,笑着问她:“猫猫找到了么?”
可是初语却往后退了一步,这时顾千禾看清初语手里抱着的,不是他们曾经的那隻猫猫。
纷杂细碎的梦境逐渐吞没了他。
后来顾千禾又梦见他去美国的那一年,他那时没日没夜地给初语打电话。
但距离产生的矛盾差距却始终无法可解。
他们开始争吵,吵到歇斯底里,不肯停歇。
有时候他听着初语在电话那头的沉默,其实就已经预感到他们终将会走到分手的这一步。
他那时独自一人去到异国,加州的海风树影,却始终无法使他沉定。
分离之下,他和初语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最严重的时候,他几近闹到要退学回国的地步。
他入校念的是理论物理。
世界顶尖名校,繁重艰深的课业压得他彻底喘不过气来。
而他那一点优越过人的天资也在那半年的时间内被情爱挣扎消磨得一干二净。
最终初语和他说了分手,她到底还是承受不住了。
隻记得那天她第一次在电话里崩溃大哭,那时她只有一句话:“顾千禾,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梦是乱序纷杂的。
记忆到了梦中也变得支离破碎。
可他依旧记得,那么多年,初语隻崩溃悲恸过那么一次。
其实他们确认恋爱关系的时间并不久,总总算来,也不过一两年的时光。
最后半年在异国,他们甚至连面都没有见上,就草草结束了十年的情感。
梦的最后,他回到南加别墅旁的海边,他坐在岸上,吹了一夜刺骨冷风。
那时的海雾潜进眼里。
被梦境外的人轻轻抚去。
顾千禾睁开眼,视线模糊了一瞬,看见初语蹲在沙发旁,她用指腹那一点微弱的温度安抚了他内心骤涌的痛楚。
她声音轻得像是一片软羽,缓缓落在他心尖的位置。
“千禾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千禾抓住她的指尖,一点点地握入掌心。
他嗓音破碎喑哑,犹如黑暗中的回声。
他问初语:“为什么?你为什么都不肯来看我?”
为什么要丢下他?
人这一生那么长,
她怎么就能那么笃定地说分手?
她怎么就能不动声色地抛下过往开始新的人生?
他做不到。
他真的做不到。
他在最好的年纪失去最爱的人,
直至如今他都一直活在往日的回忆中。
攥着那些年的情爱温暖,
苟活到现在。
他把初语的手移贴到自己脸颊旁,像小时候每一次吵架过后那样。要感受到她的体温,要那一点温热的慰藉。
这样他才能感觉自己是被初语爱着的。
只要初语爱他,他只要初语爱他。
这样,他这一生,就别无所求。
到了最后,顾千禾问初语:“你和那个人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而初语只是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说:“这和你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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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顾千禾安安静静地用餐。
窗外落着雨,屋内阴晦灯色笼罩在头顶,像压着一片积雨的乌云。
初语在用餐途中接了个电话,她走到客厅窗前,声音含糊地嗯了几句,其余听不清。
她此时已经换上了一套家居服,浅色宽领的t恤,长裤,头髮松松绑着,手臂露出的肌肤雪白而光洁。
她站在昏蒙晦暗的雨幕前,身影疏薄冷寂,像视线失焦后缓慢散去的边缘轮廓,浸身在这场阴晦潮湿的雨季中。
顾千禾走到她身后时,她正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还是喊外籍的乐队吧,这样晚宴的话,气氛会好一点。”
他从背后抱住初语,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抱着一场一触即碎的梦。
初语的身体顿了顿,回头看向顾千禾。
而他却避开初语的目光,将脸埋在她颈窝里。
沉沉地呼吸。
“外籍乐队和婚庆这边当天都交给我来联系吧,你让唯唯姐这几天就不要管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