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时,所有人,包括自己和他都一起都用了同样的食物。难不成是在栾州酿成大错之后程祯忽然良心发现了?还是他又被相里姯拿住了新的把柄,不得不以此服软?
不等他理清思绪,丝竹声复起,合着交谈声闹得他耳中嗡嗡,他本就休息得不好,格外不胜酒力,再怎么集中精神也难以想出什么结论。犹豫再三是否应该在宴散后单独去崇昭殿找程祯问个明白,思及程祯刻意回避的目光,无端生出一股子面对哥哥时从未有过的胆怯来。程高又寻他一同出宫,清醒的部分虽有些放不下,另一部分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借故逃之夭夭。
宫道上,晚风习习。程和的腿招了风隐隐作痛,阿佑寸步不离地为他借力。跟在提灯的小太侍身后与程高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着,许是头脑在夜里凉下来,将要接近最后一道宫门时他还是后悔了。
“忽然想起来还有话没同皇兄说,”他带着歉意对程高说,“抱歉,我还是得去一趟崇昭殿。”
程高还没说什么,那小太侍为难地道:“永文王殿下,恕小人冒昧,只怕今夜是不方便了。有什么事还请殿下明日再进宫吧。”
程和愣了:“为何?”
“回殿下的话,陛下离开朝露台时,跟在太后娘娘后头摆驾凝霞宫了。”
他好端端的,大晚上跑去凝霞宫做什么?!程和心道不好,回头去看程高,果然他的脸色煞白。
“你是不是同皇兄说什么了?!”
程高怛然失色,结结巴巴道:“那日我进宫觐见时,不慎多说了两句,但绝对没有提到太宰或太后啊!皇兄,皇兄他……”
“我不是叮嘱过你了!”程和少有如此咬牙切齿的语气,吓得程高一哆嗦。“……这下糟了。你回去吧,这次切勿再跟别人提起。包括今晚你我的对话,别人问起皇兄今晚所去何处,你也一概不知。知道吗?”
“知……知道了!”
程和不等听他答话,也不顾自己的腿伤,拽着阿佑就跌跌撞撞地折返,朝凝霞宫的方向跑去。剩下提灯的小太侍在原地摸不着头脑,问程高:“永文王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程高不答,只望着程和月下被拉长的黑影叹了口气。
“今晚……宫里恐要出大变故。”
凝霞宫内,相里姯刚由侍女卸去妆饰,端坐在镜前篦头,年轻的脸上不免显出几分疲态来。等了半天夜间漱洗用的玫瑰水也不见人送进来,语气不善地催促,不料回应的却是男子的声音。“今日日子特殊,朕进来前嘱咐了有话要单独与太后说,让他们不可进来打扰。太后若有什么需要的差使朕便是。”
宴散时程祯有意与她打了个时间差,仪仗来得悄无声息,示意宫人不必进去禀报,只在自己的侍从中留了几人在外院晚些时候好护驾回崇昭殿,便独自进了继母的寝室。
相里姯知道他一定没安好心,警觉地看向来人:“哀家何能差使得动堂堂颐国天子?大晚上的,皇帝竟有兴致跑到这偏远宫殿来,总不是来找哀家闲聊的吧。”
程祯倒不把自己当外人,大大方方一撩衣摆,往软榻上一坐倒上一杯侍女退下前新沏的热茶,俨然一副要在这里耗上整夜的模样。“怎么,太后不欢迎朕?原是特意来陪太后度过这难忘的诞辰之夜,若太后执意要赶儿子走,可太教人伤心了。”
“嘴里没一句真话。”相里姯低声咒骂,并不惧他,气势不输地在他对侧落座。“赶你你便会走么?你小子今天真是格外嚣张,莫不是太久不治你,都忘了你那好弟弟的性命还在哀家手中了?”
“岂会。”程祯丹唇微扬,眼中却难见半分笑意。“今日寿礼,太后可还满意?”
谈及那金碗,相里姯顿时拉下脸来。“老实交代,当众逼着哀家用它,你在里头动了什么手脚?”
“太后以为人人都与你一样,闲来无事以残害他人性命为乐吗?”程祯睨着她,讳莫如深。
“皇帝休要血口喷人。”当他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相里姯也没了耐心,并不把他的挑衅当回事。“若是累了,就回你那崇昭殿对着墙砖发疯,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朕无需胡言乱语。”程祯气定神闲,还有心思端起盖碗观赏舒展的叶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无论如何有心掩藏,既然做了,定然有被人发掘的一日。朕早知道你如蛇蝎般狠毒,却想不到这后位竟是你靠杀害姐妹得来的。先皇后那般诚心待你,你怎么下得去手?!”
相里姯没想到他会翻出那些陈年旧事,但心中仍认定程祯是那被她和太宰拔去爪牙的困兽,不作任何辩解,朗声大笑:“先皇后?所以呢?你知道了又如何?”
“你当时已是皇贵妃!除了帝后,你已是万人之上,何苦要害一个与你真心亲近之人?”程祯厉声质问,“先皇后仁德,如何得罪过你,竟在你手中落得一个活活摔死的下场?!”
“她仁德?”相里姯被戳到痛处,发出尖锐的暴鸣。“由金银财宝娇生惯养出来的愚昧也配称之为仁德?世间疾苦之于她无非书中笔墨,她作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