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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圣上(5 / 11)

人听见了,隔天就给抓走了!到现在还没见着人,哎,也不知还能不能见着了。”

程祯倒不知哪个大臣还是地方官背着他搬出这等危害民生的法令,气得发抖却竭力咬着牙忍下:“普天之下竟还有如此惨无人道之事。”冷笑一声,又阴森森道,“苍天在上,后土在下,不管这令是谁颁的,那皇帝和这狗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和先前虽退开几步,但不放心哥哥不敢离得太远,本想转头不听的话却一字不落地进了他的耳朵。他自三岁就握不紧的右手不知哪来的力气,好使了一回,同左手一道攥紧,指甲都要掐进肉里。三两步上前,同那货郎岔开去讲了两句有的没的就拉着程祯走了。

随后,两人沿街逛至日将西沉,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却没了先前兴致。三人草草结束半日的忙里偷闲,驾车将程祯送回御膳房后门。临下车程祯已恢复如常,却看出弟弟有意掩藏愁容,实则因货郎的话郁郁寡欢。他已半个人踏出车外,回过身,替弟弟笼了笼在人群中挨肩迭背弄乱的鬓发,抽手前轻轻抚过那支木簪。

“那货郎的话,你别太放在心上了。他也是生活不易。在其位,谋其事,更何况皇帝这等高位。很多时候哥哥也有许多不得已,只要你我知道我程祯不是这样的人,就够了。”

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是无关之事,而非痛在自己身上。程和看着哥哥,秋末的斜阳柔暖,将金色洒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他却觉得那骨架看起来前所未有的单薄。嘴角含笑温柔似水,却盖不住眼里无药可医的倦累和凄怆。

“嗯。”他答。

程和的皇都之行尾声将近,临行前还有一事,便是筹备已久的皇室家宴。

他打算与程祯一同入席,掐着时辰进宫,先去了嘉德殿。不巧程祯正忙,只得由薛鸿材领至偏殿稍候,意外发现大学士伏项安也在。

“伏大人,”他讶异,“怎的不往朝露台,却在嘉德殿候着?”

“文王殿下,别来无恙。”伏项安不愧为文士,连礼都行得有几分儒雅气韵。“殿下来寻陛下同去?”

程和点头:“大人也是?”身为皇后之兄,伏项安这国舅自然也受邀参加今日的家宴。

“先前正巧与陛下议事,原本瞧着时刻近了正准备收拾动身,不想岑太宰怒气冲冲地闯进来要与陛下议论,还不管不顾地将在下撵了出来。”言语间略带无奈。他与岑伯群一向政见不合,只要在朝堂上旁观过哪怕一次,就可知二人水火不容。

“皇兄可是同岑大人起了冲突?”程和往书房紧闭的大门瞥去,眉中担忧尽显。

“今日早朝,陛下问起皇城中何故连月频出衙役缉拿无辜百姓之事,岑大人脸色不大好看。但在下也只是揣测,不知现下所谈是否与其有关。”

大约是程祯怀疑货郎所说岑伯群脱不了干系,程和心中有数。正推敲个中具体缘由,书房内传出瓷器摔碎的刺耳脆响,程祯拔高音调仍敌不过岑伯群盛怒之下浑厚的训斥。两扇木门如何挡得住这等鸡飞狗跳,程和哪见过这阵仗,起身想去察看程祯,又知此举不当,踌躇不定。

程和虽知太宰前朝得势,却不知他竟胆大包天,敢对天子出言不逊。心疼之余更是怫郁:“太宰向来如此吗?!”

伏项安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只是叹气摇头。“想必陛下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了。在下同殿下先行,去朝露台等陛下吧。”

程和知道大学士看出他心里不好受,不想让他再听。他只恨自己对哥哥身陷囹圄不仅无能为力,甚至一无所知,一时愧疚至哽咽难言,只点点头、抬步向外了。

待程祯姗姗来迟,不仅程和与大学士,太后、皇后,加上千里迢迢赶来的永昌王程高,都已入座。伏珆抬手示意宴始,尚膳、执巾等侍菜的宫人、歌舞的男女伎子等一干人便如同演练过一般,井然有序地各司其职。

“若不是哀家老糊涂了,这山火还是春末开始的。”空泛寒暄来回后,太后思及程高此番来意连连感慨,“如今入秋数月,竟还没有散去的势头,昌王,你辛苦了。”

程高摇摇头道:“是儿臣治理不力。印象中儿臣幼时在通州,年年惯有山火,来势却从未如此汹猛。”

永昌王明面上的母亲是已故的前朝德贵妃,实则不然。

气候干燥以致山火难消是近十年雨水渐少才有的问题,地处西南的通州原先山清水秀、气候凉爽,是颐国修建避暑山庄的宝地。当年先帝在通州避暑时,出宫遇到一名气质不凡的风月女子,心荡神摇,春风一度后为其赎身,碍于身份不能迎回宫,又购置了宅院。通州遥远、书信不便,先帝时隔数年再去山庄时才意外得知两人竟有一子,正是程高。

阴差阳错,程高以八皇子的身份被迎回皇都宫中时已有十岁。先帝恐他因出身被兄弟看轻,就将他交由德高望重、早年丧子后再未育的德贵妃抚养。不过先帝的担忧是多余的,程高从小长于市井,深谙为人处世之道,没有半点皇子的倨傲又见多识广,除了老五起初偶尔言辞尖酸刻薄些外,宫中几乎人人都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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