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活自己就够呛的,临时又加了一匹马,陈术没有其他本事傍身,只得早早出门摆摊卖起字画。有一日不幸遇到抢劫闹事的,昨日新写的帖子被抢了,摊被砸了,他就只愣在一旁,眼睁睁的看劫匪推搡着路人跑走,不知作何反应。
一是他拖着一条病腿,如何也跑不赢矫健的劫匪,更何况把东西抢夺回来。二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如何也想不通这人不劫吃不劫喝,劫了这不能吃不能用的东西。
摊被砸了就早点收摊回家,他叹气,相较这种飞来横祸,他更担心的是留在院子里的畜牲有没有乱发脾气拆家。
正收拾着东西,一个白发老者擒拿着方才的劫匪出现了。
八尺壮汉两只手臂收束在后背,须发皆白的老头一手锁着壮汉背后两只交叠的手腕,一手掐着壮汉的脖子,羁押囚犯般把人带到陈术的面前。
走近了看才发现老头身上只着单薄的长衫大褂,脚上踩着一双草鞋,在瑟瑟寒风中站立着。
“……这是?”
被抢夺的字画被老人扔到地上,一副被蹂躏过的样子,皱巴巴的不能要了。
“物归原主,感谢的虚话不必说了。”老人粗眉之下的双眼沧桑浑浊,直直地看向陈术。
“要谢的话随我来,用你的实际行动来证明。”
“啊?”陈术诧异,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可老人讲话中气十足,一字不落进了耳朵里。
下一秒他注意到在老人手中的劫匪抖得厉害,低顺着眉眼,往下压的腰越来越低,像是害怕极了。
连四肢健壮的人都如此,或许老人天生神力,不是凡人体魄,陈术心中大感不妙。自从出了诏狱,他便习惯了把凡是往坏处想,这老人家虽素未谋面,但直觉告诉他不太好惹,万一老人被拒绝后一个不爽暴起把他劈了,得不偿失。
“那就有劳老先生带路。”陈术压住心中慌乱,礼貌微笑道。
一路上陈术心中疑心重重,他跟在老人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老人并未放过那劫匪大汉,也没有捉拿去官府的意思,还是保持羁押人的动作,而劫匪也未作出任何反抗,仍是颤巍巍的顺从老人的动作。大汉腿长,步伐本该是比常人更大一些,这时与老人步调一致,放慢的步子显得格外不协调。
这样的不协调,就显得刻意了,刻意到让陈术觉得刚刚大汉被老人押到他面前时,大汉越来越往下压的腰不是老人使力按下去的,而是大汉为了配合老人的动作,让老人轻松一些,故意为之。
可一个汉子为什么这么惧怕一个老人,有与之抗衡甚至更强的体格同时又显得如此顺从不做任何反抗。这样的感情,就像懦弱的儿子之于严厉的父亲,既不敢怒又不敢言。陈术苦笑发闷,原先灵光的脑子竟然只能想到这个,不如用来作浆糊来贴对联。
就在陈术想着父子纲常家庭伦理走神的时候,殊不知疑虑的对象正回头看着他,等回神过来,正对上一双好奇的眼睛。
原先着这大汉如一阵风一样连拿带砸,陈术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匆忙结实的背影,被老人捉住的时候也只顾低头,陈术还是只能看到他杂乱干枯的发顶,这一回,终于能看到他的面目了。
一张年轻人的脸,配着健壮躯体略显维和。这张脸甚至算得上清秀的,这么大的一个人,眼睛里竟然还保留着小孩才有的天真,一脸的懵懂无知,傻呆呆地望着陈术,未闭合的嘴巴还流下几丝口水。
也许是一路上没挨到老人打骂,大汉没那么抖了,身子恢复了正常的状态。陈术与他对视,却感受不到有视线落在身上。那不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但绝不是瞎子那样毫无神采,陈术猜他对自己摊位打砸抢,而没有出手打人,是目不识人,但识物。
若不是陈术对大汉的智力缺陷程度有待商榷,就咬定这是老头和大汉自导自演的戏码了,可随之而来又有个疑问,引他上钩能有什么好处。他两袖清风,自认没有与任何人结仇,高沅林的也走了有十天了,按脚程已达目的地,消息一来一回得需半个月,这显然不是个劫持他的好时机。
想到这,他便又笑自己自作多情了,人家高御史已经是仁尽义至了,完全没有救助自己的必要,扯他作什么。
他跟着老人走进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与他家同样的陈旧只是大了不少,像是家道中落的殷实人家。
老人丝毫不避讳外人到来,将东西厢房的门窗大大敞开,事先前放开大汉,那汉子两步并作一步,又在陈术眼皮底下溜向正房两侧的耳房走了。
陈术看到这一幕深感无语,抢砸毁坏他财产的劫匪疑似回到了家,而他自己却有家不能回,不得已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从这东西两个厢房的门窗中只能看出房间里放着一个又一个的书架,以及这些书架上整齐堆放的一本本的书的书脊。什么样的人家用两间房来堆放账册,他还在推测这是哪派商贾的账房,老人就自报家门,开门见山道:“这里是私刻书坊。”
老人指着书架,“官刻官印的每本要一吊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