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声,远处还有水滴滴落的响声,滴答滴答。
“还能是因为什么?”云丫头的声音有点颤抖,“他看上我想娶回去做小妾,为了显示自己有多厉害,就给我讲了……结果还是把我哥哥送进山里,我当然不能饶了他!”
严正青的声音稳定,他说:“原来如此。”
因为看不见面容,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冷淡。付遥忽然明白他肯定早就想到,此刻不过是向云丫头求证。
上山后面对这庄子里心怀鬼胎的一众人,付遥清楚明白严正青应当惯常都是那样——滴水不漏,不动声色,偶尔温和的脸下面会透出些许冷漠。
这样一位出身高贵饱读诗书的少爷,却跟一个低贱的坤泽滚上床,还是违背人伦的那种。他又想起严正青对他的微笑、爱抚和拥抱,不知为何,在这前途未卜的黑暗中,付遥头一回感受到这一切有多么荒唐。
大概那位张先生实在太爱念些三纲五常,听得他头都大了,直到这时才明白自己其实犯下大错。
他将手向前伸,碰到严正青的手后,被握紧了。
好罢,付遥想,若是真有人跳出来指点,那也是他的错,与严正青无关。
隔着黑暗,严正青仿佛能感知他心中所想,低声问:“怎么?”
他思考一下,不确定地问:“你害怕?”
付遥愣了愣,回神笑道:“什么害怕?我不怕黑。”
严正青说:“你手心有冷汗。”
付遥想,那明明是你手心出的汗。
不过他没说,而是用力抓住严正青的手,小声道:“既然如此,二爷可要攥紧我。”
严正青不再说话,他专心地一手扶着土墙向前走,隐约感觉出来他们在向下去,只是不知道前方会是什么。
“四爷说,他们还会从这里把金子运出去。”云丫头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掉落的金子呢?”
她的尾音在发抖,轻轻地散在周围,变成一声叹息。
一种好似刀锋迫近后背的威胁感使付遥胸口直跳,他抬头却什么也看不见,唯独和严正青紧握的手是真实的。
但下一刻,严正青挣开他的手,反过来将他一推,随后付遥脚下一空,不知道哪里发出“咔啦啦”的响动,他掉了下去。
漆黑的地道中,倏然亮起一点火光,映照出少女湿漉漉的惨白的面容,她身后的影子长长没入更深的黑暗。
在火光照耀到的地方,泥土里确实偶有细碎的金光一闪,那是看得见却捡不到的金末。
“别动。”严正青低声说,他扣着女孩单薄的肩膀,手中握着刀,利刃贴在她的脖子上。
李家丁呸了一口泥,他勉强站稳了,说道:“丫头真是太不厚道,这里还有陷阱呢?二爷,付公子他……”
“我知道。”严正青冰冷地打断他,“这山里的金子,你能拿多少,那么帮他们遮掩?到时案发,你难逃一死。”
后面的话是对云丫头说的,而她被刀抵着,却好像没多少反抗的念头,慢慢说:“我哥哥在山里……我能怎么办?”
“可我还活着。”
云丫头忽然哭了出来,她的脸很脏,哭的时候异常狼狈:“我知道,我知道!我都搞砸了,我能怎么样?他们说你死在这里,十年八年都不会有人发现的,等他们把金子挖完,这里堵上,除非掘地三尺,不然根本找不到尸首。就算去报官,县衙里也有他们打点好的人,你必死不可!”
她突然之间失去力气一般,颓丧地向下坐,严正青只得移开手,免得她自己撞上刀刃。云丫头手中一根短短的小蜡烛在摇晃之下依然燃着火光,被严正青接过去放在一边,照出三个人神情各异的面孔。
“你是怎么想的?”严正青问,“事到如今,你打算放弃?”
云丫头呆了会,缓缓摇头:“杀人太难了,我不会……前面有陷阱,那个坑是他们挖好的,底下是刀和石片,掉进去会死。我带你们避开,你们就走吧,去报官还是怎样,我只想去找我哥哥。”
“刚刚那个洞是用来做什么的?”
“给我自己准备的。”云丫头说,“我掉下去,所以不能给你们带路,但我会告诉你们前面怎么走,之后你们掉进去,都结束了。”
严正青打量着她,眼睛很冷。
“之后肯定还会有人来接你出去吧?他们什么时候来?”
“我叔他们做戏要做全套,肯定会全天留在庄子里,证明自己没上山。他们说会有人在中午时来带我回去,顺便确定二爷你们已经死了。”
严正青没再问,他将刀给李家丁,命他看好云丫头,之后端起那根蜡烛,走到方才付遥掉下去的地方。
家丁接过刀,发现刀柄上是湿的,用手一抹,散发着腥气,忙抬头去看,影影绰绰间瞥到严正青的右手衣袖都是撕裂的。
说实话在一片黑里他什么也看不到,只听二爷和公子似乎低声说了些什么,接着那丫头出声,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