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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僧药(7 / 8)

了九十九剑,他的两个跟班,一个被我剁掉了左手的小拇指,一个被我挑断了一根手筋——还是左手。”

那场少年间愈演愈烈的冲突在他的剑下血腥地了结。

“今晚我又遇见了他们。他们说我老了。”王得意忽然笑了一笑,那笑容中,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是寂寞?又或者是惆怅?或许还有一点隐约的怨恨,“魏陵还说,早就听说有王亚离重出江湖的传闻了,刘尔逊,你听说过吗?”

老和尚盘腿坐在蒲团上,这么久了,他真如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似乎直到此刻,才微微抬起了他那只独眼的眼皮。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阿诵醒来时,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醒来的前一瞬,他似乎还在做梦,梦中刀光剑影缭乱,他睡得极不安稳,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只是在刚刚,无边无际的识海之中,忽有一人现出身影来,仿佛又回到了天如醉的房间之中,那人脸上明明带着微微的笑意,下一瞬,眼中却突然升起恐惧和错愕——他想要张口说话,忽觉天旋地转,一脚踩空——

醒了过来。

他脑中短暂地空白了一瞬,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床边有一颗毛乎乎的脑袋,脸孔朝下,后脑勺抓起一颗小小的发揪。

他不是在天如醉么?……又是什么时候回到了弥陀寺?

他坐了起来,还没顾得上挑拣自己怎么睡在他人床榻,趴在床沿小憩的那个人已经揉着眼睛抬起了脑袋,这一睁眼,四目相对之下,明秀已经跳了起来:“清妙老头儿!意哥!醒了!纪哥醒了!”

阿诵张口想要说话,一张口,只觉舌根苦得厉害,像是谁趁他昏睡时已经喂他喝过了药,于是他又皱着眉将嘴闭上了。

说话的工夫,他又听见一阵脚步声,明秀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床,跪坐在他跟前,同他大眼瞪小眼,道:“纪哥,你还认得我罢?”

他来不及申斥正在出洋相的明秀,已经循着那脚步声转过头去。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他心头一跳,转过脸去刚要开口说话——

一个枯瘦的独眼老头,仍旧披着昨夜的僧衣,正是清妙,此刻停在门旁,双手合十,向他行了一礼。

“昨夜服过了解药,今早看来,童施主已然大好了。只是现在,童施主体内仍有余毒未清,还要三服药要服。”

阿诵心中忽而升起一阵淡淡的失望,只是他自小家教极严,心里想的什么从不肯在脸上轻易表露,于是只是“唔”了一声。明秀在他脸上看来看去,他也不以为忤,低垂眉眼,只作不经意般问道:“王得意呢?他不是见我中毒了,就自顾逃了吧。”

“意哥才去睡了没多久,这时候还没醒呢。”

明秀毫无所觉,似乎还存了几分嗔怪的意思。阿诵若无其事,心里的失望却在一瞬就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莫名其妙的欢喜。他自己也不知道喜从何来,于是想道,昨夜算我救了他,还算他不是个忘恩负义的阴险小人!

他想通这一关节,方才舒服了,没一会儿,眉头又皱起来,想道,我身重剧毒,生死未卜之时,他怎的独个儿去睡了!怎么还睡得着?可见还是忘恩负义!

虽这么在脑中过了一遭,不知道想了人家多少坏话,脸上还是淡淡的,怎一个“人淡如菊”了得!清妙嘱咐完,已经转身走了,只剩明秀欢欢喜喜地跳下了床。

“该吃早饭啦!纪哥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斋堂打来给你。”

明秀一走,屋内又安静下来。

他生来喜静,本该松一口气,可在此刻,除了松了一口气以外,他忽然感到屋内静得有些寂寥。但若真要追究这感受的来源,那线索却像游鱼一般,甩了甩尾,就在他脑海中消失不见了。

这种寂寥的感受一直持续到他开始吃明秀端来的早饭时。

他吃了两口斋饭——明明是和上一次来时大致一样的菜色,今早吃来却味同嚼蜡一般,由是他吃了两口,就觉得已经吃饱了,一筷都不肯再动。在明秀期盼的目光下,他硬着头皮又吃了两口……尔后他忍气吞声,等了又等,忽然把筷子一撂,说什么也都不吃了。

“王得意呢?”

虽在家中甚少有人娇惯他,可这时候少爷脾气上来,几乎柳眉倒竖,只听他厉声说道:“他睡就睡了,早饭也不吃了?怎么我醒过来,他一个面儿也不露,是觉得我中了毒,拖累了他了?”

他虽不爱笑,但也甚少这般疾言厉色,想是身重剧毒,服下解药后有如大病初愈一般,发起了孩子脾气。明秀当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讷讷道:“意哥天快亮时才睡,我没忍心叫他……”

阿诵一拳打在棉花上,那股气渐渐地又泄了,自觉无理取闹,又在明秀面前端起成熟稳重的兄长架子,缓了脸色道:“我吃饱了。不必总在这儿照顾我,你也去吃早饭吧。”

明秀“哦”了一声,莫名其妙地将杯盘碗碟收拾起来,正待要走时,突然又听阿诵说道:“你什么时候叫他‘意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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