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得出什么新结论?”
新结论?王得意什么结论都得不出来——一种迟来的恐惧在六年后重新追上了他。此刻他对阿诵说话夹枪带棒,可不再是游刃有余的逗弄了。能够把这一屋子武林中仅剩的精锐一锅药死而不叫他们发觉,至少一定是个用毒高手。这样的用毒高手——五毒早已绝迹江湖,洗砚司也密切盯梢,怎么会——
他突然跳了起来!
“程雪时!”
“这跟他有什么——”
“我们得回去!现在就回去!”
他猛地撞出门去,甚至将阿诵带了个趔趄,一路奔回马厩;已经对马槽里的干草不情不愿张开嘴巴的樱桃呆呆地定住了,困惑地看着王得意哆嗦着双手解她的缰绳——那只丑陋的右手,在冷风和内心刺激之下剧烈地刺痛起来,几乎无法自如地伸展和收拢——但是很快就有另一双手将绳子接了过去:这双手是白皙修长、保养得当的,除了剑茧,没有任何丑陋的伤痕,灵巧而轻便地解开了绳子。
“上来。”阿诵跨上马背,沉声道。王得意爬了上来。
一路上,王得意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坐在马背上,在阿诵背后。北风猛烈地呼啸,带着冰冷彻骨的吐息,喷在他们二人的脸上,王得意却感觉有火在炙他的心。
“驾!”少年的叱喝声回荡在无尽的平原与不再流动的河面,樱桃撒开四蹄,全力以赴地奔跑——一天的路程,她居然已经跑过了半程。天空降了下来,深蓝色的苍穹中低垂下几颗孤冷的星星。
樱桃又跑了大半个浓夜。
借着不灭的雪光,他们出奇幸运地原路返回。在离王得意和程雪时的小屋还有半里远的时候,前方那片冷冰冰的深蓝色夜空忽而被染成了橙红——
樱桃愈跑愈暖,那火势也愈来愈近。
王得意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火已经太大,连雪都融化,所以这一跤他摔得极重,但他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他只怔了一瞬,连阿诵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他已经在渐渐融化的雪堆中打起了滚;他牙齿格格打战,但是自己感觉不到,尔后在阿诵的呼声中,一头扎进了小屋!
阿诵将半死不活的王得意再拖出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王得意昏昏然睁开眼,只见到一张满是黑灰的阴沉的小脸。
雪已经彻底融化了,露出其下冰冷坚肃的土地。他们两人并肩盘腿坐着,王得意身上披着一件已经烧黑烧秃了的狐裘大氅。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
阿诵的疲惫和怒气有着同样近乎变成实体的压力,让王得意的肩膀沉甸甸地塌了下去。
“至少有一个好消息。”他有点讨好,也有点庆幸地说,“没有尸体。”
“说不准就是你的程雪时杀了那些人,然后放火遁走了呢?”阿诵冷冷说道。
“不,程雪时绝不是那样的人。”
阿诵不再说话。
信任很愚蠢,但同样很可贵。
熹微的天光渐渐变亮,红日开始从辽阔的地平线上爬起。阿诵突然说:
“你知道我要你同我去找谁吗?”
“不知道。但我不会去了。我要去找程雪时。”
“是驸马。”阿诵自顾自地道。
“……就算你有一百个驸马失踪了,又与我何干?”
“你又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吗?”
“……为什么?”
“因为在驸马失踪前总是拿在手中的一本书里,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字迹宛然,是他亲笔所书。”
“你不会要说……”那种动物般的直觉又一次从王得意的脊梁攀了上来,“那纸条上写的……”
“纸条上只有五个字。”阿诵转过头来,面无表情,但仍无比凝重,“‘王得意,关外。’”
王得意呆呆地看着他,他嘴角挑起一个讥嘲的微笑。
“不管是程雪时,还是那个小酒馆,还是驸马……你不觉得我们已经——身在彀中了吗?”
入了关,雪便不如在关外那么厚重了。
习惯了在关外奔跑时深一脚浅一脚的樱桃疲惫地行过大门,背上载着两个人。即使是怎么样的神骏,也熬不过这两天一夜的奔波。在被守卫叫住查验时,她停下了脚步,用轻巧的蹄子在原地转了一圈小小的步子。阿诵正眼都不看那守卫,只是递上一张文牒。
樱桃的四蹄重新“哒哒哒”地走动起来,王得意被那步伐惊动,倏尔下巴撞在阿诵的头顶,猛地惊醒了。
“这里是……”他嘟囔一声,眼皮沉得厉害,下巴一沉,又搁到阿诵的肩头去睡觉,被阿诵一胳膊肘捅在胃上,再一次被迫醒来。
“醒醒。到了客店再睡。”
少年冷冷地道。这处边陲小城,有行商、有过客、还有些胡子头发编成几股小辫的乞答人,自然也就有落脚的客店。
客店的规模并不很大,但来人络绎不绝。阿诵要了一间房——可惜的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