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害怕。”阴容倚在余阳夏结实温热的怀里,那温度却好像无法将他解冻。他眼神空洞,声音也有种死寂般的平板,“我不想让你经历我所经历的,不想变成曾经加害于我的那种渣滓……”
余阳夏只是沉默地紧紧抱着阴容冰凉濡湿的身躯,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阴容一辈子也不需要把过去的伤疤翻出来,但他知道这是阴容自己的选择,所以他只希望这双臂膀能够给予怀中人剖白的勇气。
熄灭的烛火没有人再去点燃,昏暗的室内,满地碎玉狼藉,二人于无声无形的风雨飘摇中相拥。
“所以我才一直不敢和你做到最后一步……会让我想起那段日子,让我觉得我是那种,因为丧失了功能就扭曲变态的……”
余阳夏急切地想要反驳,却被阴容用冰凉的食指封住了唇,那上面还有方才染上的血迹。阴容凄然一笑,勉强道:“让我说完吧。”
“昨天你对我说,会慢慢教我珍惜自己,那时候我是真的相信自己会变好的,我都有你了,我会好起来的……”一双同样冰冷濡湿的双臂缠上余阳夏的颈,叫余阳夏看不到他的表情,语调也幽幽的,仿若井里爬上来的冤鬼。
“……可我想错了,你救了我那么多次,可不过是和你玩得过了一些,我就如此狼狈,就连那多年未犯的臆病都被激了出来,险些把你伤到……可见人啊,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掉的。”
看不见余阳夏的眼睛,阴容才能说完这番话,语毕,阴容就静静地挂在余阳夏脖颈上。他想,又要让他的小将军失望了,余阳夏一次次地对自己伸出手,试图把自己拉出来,就连他自己,也被这表象蒙蔽。可偏偏,每次他们艰难地互相剖白、试探着靠近之后,现实都会狠狠地击碎阴容的幻想,不断地告诉他:别妄想了,你不配。这反反复复的,叫他自己也厌烦。
阴容从来不敢深思,余阳夏到底喜欢自己什么,若真像他说的那样,在孪宠那事之前就喜欢自己了,大抵是喜欢那个在朝廷上不可一世、却又在恋人面前有恰到好处骄矜的九千岁。可自己在余阳夏面前呢?辜负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期待和拯救,背离了他对恋人的期许,余阳夏大抵很累吧。
所以,就放过他吧。
“督主许是误会了。”许久,余阳夏冷静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你觉得我在救你吗?像我在战场上救下的那些士兵和平民一样不求回报?不是的,我只是作为你的爱人,希望你能过得更开心,这样我也会高兴;希望你懂得爱,爱自己,也爱我。我有私心,也有欲望,我一直看着你——为了满足我的欲望,再久我也可以等,再累我也愿意坚持。”
“——总有一天,你都要还给我的。”
这样长一段话,讲阴容完全讲得愣住了。
余阳夏的语气里,透出强烈的侵略性和占有欲,仿佛一直蛰伏的野兽终于按耐不住,露出了獠牙。不知为何,明明是强势地索取回报,却莫名让阴容轻松了些许,甚至觉得,要是余阳夏真的化作一头食人的怪物,将自己嚼碎了咽下去,或许也不错。
在阴容这种人的脑子里,永远是无条件的赠予最可怕,因为你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什么,也害怕自己配不上这种馈赠。但……如果余阳夏想要他的话,有什么是不能给的呢?可能他现在还给不起,但余阳夏说过会教他的,他教会我爱,我就要把我的爱尽数回报给他,这分明是一桩公平的买卖,有什么可愧疚自责的呢?
一瞬间,那种一直萦绕在他心间的不安仿佛拨云见日般豁然散去,心头有长久的心结被击穿的玉碎之声回响。
窗外,光透进来。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放松。
阴容依旧将下颚搭在余阳夏颈窝,没去看他,只轻轻道:“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这一刻,他有预感,他与余阳夏先前的那些拉拉扯扯,那些相互试探,都不会再出现了。他们两个的心,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