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言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祝家的,他只知道自己跌跌撞撞回来时,一切已经翻天覆地了。
定云城内最富有的苗家火光冲天,土匪无情丢下的火把将曾经风光无限的苗家烧得连个渣都不剩,遍地是焦黑的断木残瓦,几个衙门来的捕快和仵作正从冒着黑烟的残垣断壁里往出来搬运尸体。
除了刚才出嫁的苗家小公子苗言璟之外,苗家上下三十三口无一幸免,都被这场冲天的大火吞噬。
几个好事儿的人打量着这里,也是唉声叹息,本来苗家今天是嫁小儿的好日子,毕竟能和古武世家的长子祝青恩成婚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美事。
可谁知,喜事最后成了丧事,苗家祖上有钱是方圆百里都出了名的,家里还有矿产,自然招人惦记,那些个流寇土匪盯上了苗家,瞅准了机会便来打劫,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最后苗家人齐齐地都死在了大火里,所有的财富毁之一炬,也是让人扼腕叹息不已。
苗言璟捂着胸口的伤跌跌撞撞回了自家时,本想找父兄娘亲寻求安慰与帮助。
当初不听长兄苗言昇之言,执意与祝青恩成婚是他错了,他后悔了,他想退婚。
可谁知,自己忍着丈夫的背叛与伤口的剧痛回了家,却发现家已经没了。
他瞠目欲裂地望着还没有被彻底浇灭的这场火灾,原本富丽堂皇的家园被无情的大火吞噬,变成了如今黑漆漆的焦炭,苗言璟茫然又心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接受不了自己曾经温馨美好的家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这一事实,他宁愿这是一场噩梦。
醒来以后,他还是被父母、兄长娇宠出来的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可惜,胸口的伤让他不得不清醒,让他不得不看清眼前的一切。
他想要抓住身边匆匆走过的捕快和仵作,问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没有人理睬他。
他从祝家逃出,为了避人耳目是扮做乞丐讨回来的,一路风尘仆仆,他的伤口也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得难看,更不要说浑身脏乱,旁人看了只觉得晦气,想躲远点,怎么可能会和他讲苗家发生的事?
门前原本铺直达祝家的长达十里寓意长长久久、也彰显着苗家阔气的红毯此时被各种脚印踩得又脏又乱,上边还放着许多从废墟里找出来的黑色的焦骨。
苗言璟不敢认这是自己曾经相处多年的家人与仆从,直到他看到一具腿骨弯折的焦尸时,他没忍住一下子哭了出来。
他的母亲早年从马车上坠下,腿有残疾,他如何还能自欺欺人以为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祝青恩在新婚之夜刺破他的胸膛与他恩断义绝时他没哭,看到祝青恩和自己的伴读玄玉拥抱在一起时他也没哭,但是当他看到自己母亲的尸骨时,他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不顾自己伤口还在渗血,扑到了自己母亲的尸身上嚎啕大哭。
“娘,是璟儿啊,璟儿回来了啊!”
他自以为和祝青恩是情投意合,幻想着成婚以后能夫妻和睦,结果对方一剑斩断了所有可能,他只是被祝青恩当做给玄玉挡灾的工具。
他自以为和玄玉是挚友,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玄玉是自己的伴读,虽然有时候自己脾气大堆玄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到底在衣食住行上没有亏待他,他的喜恶和小心事,也只会给玄玉说,也算是苗府的半个小少爷。
可是玄玉和祝青恩抱在一起的那一幕,彻底打碎了他对友情的幻想。
友情、爱情已经覆灭,可是上苍还是觉得不满意,连他最引以为傲的亲情也彻底剥夺。
苗家对玄玉有恩,因此苗家遭此横祸玄玉也不会袖手旁观,在回帝都的路上,他就给自己的父王送去了书信,让他帮忙调查苗家灭门的惨案。
敲晕了苗言璟后,玄玉才发现了苗言璟身上的伤,回去的路途最起码要三四天的时间,玄玉只好让人请了个大夫来给他看伤。
苗言璟一向爱干净,又喜好华贵衣物,身上的配饰服装都要最昂贵最漂亮的,脖子上的珠串是他的长兄前几年在外做生意得的各色宝石和翡翠串成的,手工精巧,造价不菲。
曾经被人捧在手心的小公子,如今却穿得落魄灰败、蓬头垢面,前后的落差太大,实在是让人看了心里不舒服。
大夫看后给玄玉说:“这位公子胸口受了极重的剑伤,没有伤及心肺,包扎后静养个两个月也就好了。”
“这伤口深得几乎贯穿了,也没事?”玄玉疑惑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位公子的心脏长在右侧,属实异于常人,旁人受到这样的重伤当即就会一命呜呼,可公子有内功护体,再加上未曾伤及要害,故而无事,只是失血过多,还需要喝药调养。”
玄玉颔首,让人带着大夫去配药熬药。
他坐在床侧,拿着帕子一点一点地擦掉苗言璟脸上的污秽,拨开散乱的头发,露出了原来英俊白皙的一张脸。
英挺的鼻子还因为痛哭过而泛着红,眉头紧皱,嘴里喃喃着什么,显然是陷入了让人挣扎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