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贺也不藏私,将自己如何破题说与对方听,本次府试府中必然会出程文集,即便他不说,姜士昌也能看到他是如何作答的。
柳贺为人并不傲气,他读书时比旁人更能吃苦,因而他自己不觉,在他人看来,柳贺周身自有一股静气在,他话语虽不多,与人交谈时却带了十足的真诚。
他不仅答了自己破题的内容,更将思路复述了一遍。
姜士昌的语气原本有些冲,见柳贺如此,他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何况听了柳贺的破题,他就知道柳贺文章为何被知府取中了。
论破题的精准,柳贺的确胜过他一筹。
姜士昌当下收了傲气,对柳贺道:“待程文集出了,我再细读柳兄文章。”
柳贺有些懵,不过对姜士昌的性子他并不讨厌,直来直去总比拐弯抹角的好,柳贺实在是厌恶和某些聪明人打交道,他们自以为全天下只有自己聪明,旁人都是傻子。
“你第二道如何破的?”姜士昌与两人告别后,施允又问柳贺。
他第一篇四书义答得不错,可五经题却有欠缺。
“那边有家面摊,我们去吃碗面。”柳贺道,“我再细细与你说。”
“好。”
两人点了一碗鳝鱼面,这同样是镇江府城内的特色,鳝鱼即黄鳝,镇江本地称之为长鱼,将鳝鱼切成鳝丝丢进面里,再加上香油葱姜等调味,味道甚是鲜美。
考完了一场试,柳贺早就饿了,虽在考场中吃了些糕饼,可咽下去总觉得肚子里沉甸甸的,又不敢多喝水,因而一出考场柳贺就想找些热汤热水吃一吃,粥也好汤也好,这样肚子才熨帖一些。
老板把两个馒头对半切开,柳贺和施允一人拿了一半,蘸着汤吃,施允显然也是饿得狠了,只顾埋首吃面,待得吃饱了,两人才讨论起文章来。
柳贺将自己如何作答的念给了施允听,施允拿笔将其中几句话记下,过了一会才道:“难怪。”
两人有书信往来,施允一早知道柳贺文章精进颇多,但听了柳贺在考场上的作答,他才知晓,为何柳贺的文章能被唐知府保送。
施允有些闷闷不乐起来。
不过他只是性子冷淡一些,却并非那等嫉贤妒能之人。
他也将自己在考场中作的一篇说给柳贺听,两人将面碗推到一边,讲文章,也讲经义,施允与柳贺都治《诗》,两人在同龄士子中是佼佼者,对经义的理解更精深一些,柳贺说了什么,施允便能立刻接上,还能补充柳贺说得不足的地方。
两人说了一会儿,待店家来收碗,柳贺才想起要付面
钱。
他和施允出来吃过几回饭,都是一人付一回,施允的家境要比柳贺家强上不少,不过柳贺也不想常占人家便宜。
店家笑道:“小老儿在这府学前支了几十年的摊,这些学生们考完了要么高谈阔论,要么垂头丧气,如两位这般谈文章的真没有几个。”
柳贺与施允都是不好意思地起身,两人在这边谈得久了,反倒耽误了店家做生意。
……
既已被知府取中,之后的二场三场柳贺自是不必再考了,这给他带来的最直观的好处就是不必再付之后几天房费了,这倒是能省下不少钱来。
柳贺也在纠结究竟是在城里等还是先回家,但他转念一想,既已拿了院试资格,发案时他必然在前五十之列,是否看到具体名次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柳贺原本打算去书肆一趟,可惜天色已晚,他怕赶不上回家的车。
西津渡口附近有一间车行,专门负责接送坐漕船以及民船的百姓下乡,各乡都有车,待人数满了就出发。
柳贺就是坐的去西麓镇的车,这车最远能驶到石马镇,沿途送的也是府城向西几个村落的百姓。
江南漕运发达,长江上漕船时时往来,依这漕河而生的有各地的运粮船、运盐船,还有船夫以及拉船的纤夫。
眼下正是□□,渡口船只来来往往,时不时有船只拉着货物到了码头,号子声响起,纤夫们便用力将船拉出。
如果说考场中是一番景象的话,渡口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这里没有风花雪月,有的只是最纯粹的繁华与劳动。
柳贺看了一会儿码头上的景象,待人齐了,他上了一辆牛车,若是坐马车会更快一些,只是眼下车行里马车都出去了,只剩牛车。
牛车其实更稳当一些,就是速度有些慢。
他穿着士子的长衫坐在一侧,上车的百姓视线便会先落在他身上,但找位置时,这些人却自动离他远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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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慢是真的慢,价钱却比马车便宜了一半有余,等车驶到下河村时,车上只剩柳贺一人,天空乌漆麻黑的不见一丝光亮,柳贺原以为车夫还要掉头回城里,山路难走,这个天回城要比来时多费不少时间。
车夫却说,他家就在附近,在下河村和石马村的中间地带,早晨他从石马出发,沿路带人到城里,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