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巴地说:“少奶奶饶命,是秦家的管事钱修德来要的,说是……说是家中要备一口大棺,让我拿出最好的来。”
“那你就给了?”钟言将手里的斩命丝收好。
大当家点了点头,又快速地摇了摇:“起初并未想给,只是钱修德几次三番来要,说秦家就需要一口镇宅的大棺才能度过危机。我说那口棺材不能轻易使用,必须要……必须要高寿之人才能入殓,他说无妨,还足足开出了五倍的价钱来。”
“所以你就给了?”钟言猜得没错,其实这大当家并不是殃人,他只是贪财。
“起初并未想给,只因师父曾经说过这棺不能轻易挪动。可是……可是……”大当家悔恨万分,恨自己贪图钱财,破了规矩,“原本我也不清楚那棺是给秦大公子用,还以为是给秦老爷留着。我想着,秦老爷如今身子康健,四五十年高寿而去,也配得上用它。可没想到……”
“没想到,棺材刚挪进去,你就听说秦大公子冲喜成亲的事,知晓他命不久矣,清醒过来,原来那棺材是给他的。”钟言替他说完,
大当家闭上了眼睛,双腕因为恐惧而颤抖。
“那你为什么怕我,就好像算出我要来?”钟言再问,看来出面来办这事的人是钱修德,那他背后的指使之人还未露面。
大当家从坐姿变为了双膝下跪,先磕了个头:“这些时日我夜不能寐,自知有愧,就算到了地府也无颜面对师傅和手艺师祖。少奶奶既然这样问,那我便说了,那棺材不能给秦大公子用,棺木太好,他年轻,只会烧得他魂魄不安,说不定无法转世轮回。我日日叫人去打听,不知哪日出殡,原本想着等他出殡之日请道士作法送他,可一直没有消息。”
“后来听说他娶了妻,昏睡十日之后竟然好了。”
“我在棺木一行内行走多年,自知冲喜之说一直是假,若是真能冲喜救人,世上哪还需要我们这行?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秦大公子娶的妻非同一般,必定是一位高人。可若真是高人,必定能看出棺木有异,会来寻我报仇。”
“只求大少奶奶开恩,只杀我一个,放过堂内伙计!”几个响头磕下去,大当家的额头沾了一片黄土。他不能不求,眼前就死了一个,恐怕是被自己牵连的。
钟言没拦着他,他贪财卖棺,让他磕几个头给自己认错也是应该,偏等他磕完头才说:“我原本就没打算杀你。”
“啊?”大当家一怔,“那您为何……”
“他是殃人,我就是为了杀他而来,你虽犯错,可罪不至死。”钟言看向地上的头颅,“只是你识人不清,居然不知道他背地里在你们镇堂的大棺里动手脚!”
“殃人……殃人是什么人?”大当家从未听过。
钟言摇摇头,其中的大小事自然不必让他知晓:“你只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就行。”
“那您又怎么知道是他……”大当家一阵后怕,堂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个祸害。
“因为我特意在大棺里躺过一夜,就是因为睡了四个时辰才试出棺内的玄机。”钟言摸了摸后脑勺,“棺内有铃,可那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棺枕出了大问题。那枕头的木芯子比寻常尺寸高了半指,看是看不出差别来。就算将尸首放在上头,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事。可就因为高了那么一丁点,尺寸刚好,三个时辰之后我便觉着上眼皮沉重。我是活人尚且感觉得出,若是死人,你觉着会怎样?”
大当家脱口而出:“尸首双目会睁开一缝,尸开眼,不能瞑目,乃是本行大忌!万万不能!”
“这就是了。”钟言将地上的头颅踢远了些,“如此精巧的功夫只能是你们堂内人做的,而在棺枕上动手脚的人,就是殃人。我手上沾了剧毒,触摸之际已然沾在他身上,深入皮肉,趁他不备取他性命,也算替天行道。杀了他,福寿堂的人我便不再动,往后你们该怎么开张还怎么开。”
“多谢秦少奶奶!多谢秦少奶奶!大恩大德,必涌泉相报!”大当家如醍醐灌顶,“只是我们福寿堂只做死人的买卖,不能对您尽孝,否则您要什么我都悉数奉上!”
“你别说,我还真有事求你。”钟言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不知不觉间将福寿堂收为己用。他将大当家召唤过来,耳语了几句,大当家惊讶一瞬,但咬着牙说:“成,你吩咐的事,我一定办成!”
秦宅内,秦翎早早回了院落,坐在窗前看书,写字。书桌的一角放着那颗早已不能入口的消梨,完全萎缩了,比原先一半还要小。
薄荷饮在身后的药炉上煎着,手边放着两道点心,都是她昨日给自己做的,没舍得吃,这会儿慢慢品尝。
一道是桂花糖雪花糕,笼屉里刚蒸出来的时候宛如一捧新雪,洁白透明,这会儿再蒸过仍旧十分晶莹,还未入口已经嗅出香甜。上头撒着一层新酿的桂花糖浆,金黄色的浆中混着尚未捣碎的桂花花蕊。
秦翎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秋日果然是食用桂花的好时候。入口即化,味道清新却弹牙,薏米的香甜被桂花烘托出来,让秦翎忍不住又吃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