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墨!快去拿金创!”秦翎急哄哄的,“你不用这样,就算……他们也不会……”他无地自容,仿佛自己被人扒光,活生生丢了出去羞辱,她受辱就是自己受辱,“你这样何苦呢?”
“省得别人说三道四,况且我又不是你小妹那样的女子,别人的闲话杀不死我。”钟言吸了下小指的鲜血,“也不用拿金创,伤口都好了。”
“我知道你不怕,就是因为知道才……”才会更加心疼,因为她是拿自身的清白保全了自己的声名,秦翎强忍住心口的酸痛,鼻梁骨略微地发酸,发胀。这还是头一回,他尝到了莫名的痛苦,心肝脾肺都揪得发紧。他原想着出了事自己可以挡在她的前头,末了末了,还是她护着自己。
“好了,别说这个,准备准备打点东西,明日咱们去烧香拜佛。”钟言就不爱看他难受纠结的模样,“对了,你爱吃斋菜吗?”
秦翎正难受,哪有心思考虑吃不吃,苦恼地摇了摇头。
“等去了寺里我给你做,我可会做斋菜了。”钟言给他正了正玉冠,读书的人,不该让人践踏。
大少爷要跟着一起去隐游寺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秦宅,这可是秦家里的惊天大事。本来每个人都预备治丧,结果大少爷柳暗花明了,连秦泠和秦瑶都过来问了一次,生怕传话有误。
秦泠调皮,看大哥的饭菜好,硬要跟着蹭饭。钟言倒不心疼那几碟子开胃的小菜,只是看着秦瑶那顶小轿很不是滋味,这样养大的女孩儿还能走路吗?
吃完饭,元墨该去账房了,秦瑶被嬷嬷背了回去,秦泠留在院子里陪大哥赏花,钟言让小翠守着,自己跟着元墨一起出去。这一出院门元墨才开始抱怨:“这……去寺庙拜佛,能带上我和翠儿吗?”
“必然不行了,你们留在家里,好好看着屋子。”钟言算了算方向,隐游寺在正东方,“以前你去过那里吗?”
元墨苦着脸:“去过,小的头一年来秦家就陪着少爷去了,少爷还是骑马上山的,快得很。”
“那寺庙真那么灵验?”钟言起了好奇。他从未踏入过正道之地,格格不入。
“应当是灵验的吧,佛祖慈悲为怀,必定庇护普天之下。”元墨文绉绉地说,“再说秦家每年都去上香,少爷小姐们吃斋,这不就是诚心吗?有了这片诚心,秦家这些年事事顺遂,没出过什么波折。”
“那这地方你和翠儿就更不能去了,恐怕有得道之人镇法,到时候一法杖将你们魂魄都打散了。”钟言说。
“那您呢?”元墨急问。
“我无碍。要是他们能镇住我,也算是他们的能耐了。”钟言和元墨言谈之间,账房就在眼前了。
账房没有后厨那么忙,更没有那么喧闹。厨房是干活儿的地方,家仆们说话声音也大,这里头的人都没那么大的动静,看起来本本分分。元墨先给钟言指了指最里面的那个,然后轻巧地跳过了门槛儿:“钱管事,我和大少奶奶来了。”
钱修德半抬着眼皮,人比较瘦,留着胡须,可以看出是白面书生年过半百。听了元墨的话,他那眼皮子才往上撩了撩,不走心地应了一声:“看见了。”
“看见了你倒是叫人呐。”元墨拉着钟言就过去了,“少奶奶,这是秦家账房总管事钱修德,您叫他钱管事就行。”
“钱管事……这名字倒是有趣。”钟言朝他桌上看看,平铺着的正是秦家的账目。
“少奶奶抬举了,鄙人只是秦家的管事,算不上有趣。”钱修德半死不活似的,就是不正眼看人,“元墨你来干嘛?”
元墨心里不痛快上了,若不是少爷有病,没拿权,家里的账目都是大少奶奶来看。“听说咱们湖里的红鲤鱼死了,少爷怕四小姐心疼难受,让账房赶紧支银子出去,快快补上。”
“知道了,一会儿派人办了,你回少爷去吧。”钱修德将桌上的算盘打得啪啪直响,一抬头,像是没料到钟言还在,“您还有什么吩咐?”
钟言想了想:“秦翎的银两是不是都在这里?”
这话像祸从口出,元墨打了个激灵差点捂住少奶奶的嘴。他知道她是好心,不会贪图少爷的钱,可问出来就不行了啊。少爷除了随身的体己钱,大钱肯定都在这里头,没有哪家少爷小姐屋子里存一堆金银珠宝的,外加去世多年的大夫人婚假时的嫁妆,通通都在这里了。
钱修德一直没给好脸,听了这话更是冷漠:“少奶奶这是何意?”
“没事,就是问问。”钟言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将手放在算盘珠子上,“大婚之前,秦翎支出去一笔银子,让元墨去置办我的头面首饰以及衣裳,我看了看觉着不对,想看看账本。”
元墨的眉头都快松不开了,小小年纪就为了少奶奶愁上心头。少爷可没有坑骗您,样样都是好东西。
“不用看账本,这笔我记着呢。”钱修德脱口而出,将置办的明细一一说了出来,从头到脚的东西一样没差,可见脑子好使,“……就是这些,统共支出五百六十两,拿回来二十二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