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不熟的野兽
「先生,这样就好了吗?」
「再加朵花吧,对对对,就是那里。」
「完成了,先生。」
「谢谢。」
傍晚时分,霍豆在烘培店订制蛋糕。
神罚结束后,他的身体恢復了一些,虽然损伤的内臟和骨骼尚未痊癒,至少出来买个东西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答应了她的,要给她买礼物,一同过生日。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他还活着,这件事就不能耽搁。
霍豆为了给林檩设计一个合适的生日蛋糕绞尽了脑汁。林檩喜欢什么呢?骑射?但是把一尊奔腾的马倒腾到蛋糕上实在有点不合适。最后他让製作师塑了一把小提琴在蛋糕上,加以花朵作为点缀。
乳白的奶油层涂匀在蛋糕上,饱满得像一个胀起的奶泡,裹了砂糖的奶油花彼此挤压,重重翻卷的花瓣托起那架巧克力色的小提琴,微凸的边棱闪烁着可哥酱莹泽润口的光,仿佛下一秒就会熔化在黄昏余晖当中。
很漂亮。
最后用纸盒包装起来,递到霍豆手中。他抚了抚尚还被疼痛折磨的腹部,脸上显出一点满意的微笑。
转过身时,他看到橱窗玻璃外面站着一个男人。落日余晖镀在光滑的黑袍上,隔着橱窗里各种造型可爱的甜品,一双狭长的黑眼睛微微眯起来,就像横卧在草丛里小憩的蛇。说不出的妖异。
霍豆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来抓咱?」
墨潋抬起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看上去就像伊甸园里那条罪蛇一样,或许眼前这个妖怪就是它的后代。霍豆忍不住在心里猜想。
「稍等。」霍豆转过身,请求店员将蛋糕送到林檩那儿,并认真写下地址。
他走了出去。
墨潋:「去人少的地方。」
霍豆跟上去。
落日越沉越深,街上光线昏暗。霍豆感受着体内一阵阵撕裂的疼痛,估计着胜算。
――很低。
――但神怎么可能在妖的威慑下落荒而逃。
这个蛇妖出现的时间很巧,正好在他受过神罚之后,简直就像算好时间了一样。
他开口:「咱……」
「阁下是神,我知道。」墨潋截断了他的话。
「那么,」霍豆低声说,「妖族是抱着与神明作对的决心来的?」
霍豆接着说:「这场战争无论失败与否,整个妖界都会在接下来的三日内化作万顷焦土。」
墨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知道?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霍豆皱起眉:「你到底想做什么,蛇妖?」
「停战。」对方的回答很简短。
停战?霍豆稍加思索。妖族和人族的矛盾几乎无法调和,战争一触即发。弑神,让之后的神罚毁灭整个妖族确实是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但墨潋也是妖,他停战的目的不是为了保护妖族,而是某个人?不惜将整个妖界拖入万劫不復的深渊,他的同类在他眼里就是这样一些无关紧要的尘埃吗?
这让霍豆感到生理上的不适。
不知不觉走到了海边。隔着防护墙,大海上微波荡漾。
霍豆想起他曾经和林檩经常来这里,但末日之战过后,大海被污染得浑浊不堪,这一片海域及沙滩从此开始严格限制无关人员的来往。
霍豆站定脚步,微微躬身:
「开始吧。」
颜凉子从梦中惊醒,隔窗望去,遥远的海面上飓风与海浪翻滚不休。
「……」她不知所措地愣住了。
「怎么了?」墨梨为她披上衣服,从后方抱住她。
「外面……好像……」颜凉子抓住他环着自己腰肢的手臂,「战争开始了吗?」
墨梨低声对她说:「战争不会开始的。」
「为什么?明明……」
墨梨抬起她的下巴,她的视线被迫对上他的。幽暗的、仿佛藏了憧憧鬼影的灰眸像极了外面波澜的大海。
「战争不会开始的,因为你还在这儿」他望着她说,「他不会让你遭受到任何威胁。」
颜凉子愣了愣。他们两个简直太相似了,同样深邃有如镌刻的五官和同样幽深的眼神,就像两尊照着同一位神祇雕出的神像。被他这样盯着,她无法克制地想起了曾经墨潋对她的那些承诺。
「我们得提前走了。」墨梨摸了摸她的头髮,对她说,「我带你去约定之地。」
颜凉子最后望了一眼窗外,点头道:「好。」
海面上波涛汹涌,云幕吸水低垂,海与天仿佛要贴融在一起,世界一瞬间就要随着那浩浩荡荡的浪潮回到创世之前的混沌中去了。
无数陨石衝开天幕,缠绕着云霭缓慢坠落,整个海面化作长诗《摩柯婆罗多》中柯拉瓦人和潘达瓦人交战的古战场,无数种流火、无数种风浪、无数种陨石,在此彙集、碰撞,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