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海浪更为平和,水波荡漾是大海沉沉浮浮的呼吸,演奏出一曲轻柔舒缓的白噪音,季烨特意躺在床上聆听,双腿交迭,一只手臂枕在后脑勺处,了无睡意。
少爷深夜的心事无人知晓,只有他自己明白究竟是在思考,还是在想念着谁?
扶宴所在的房间与季烨的房间只隔了不远的距离,安排住下的都是同一层楼。
远方席卷而来的浪花差不多要吞没最后一丝生机,沉年求生的欲望逐渐稀薄,直到在海水快要淹没的时候化为乌有,海水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稍不注意,就会撒下一张大网,顷刻间将会命绝于此。
沉年从睡梦中惊醒,刚才的恐惧还在眼前,翻身的动作很快就吵醒了身旁熟睡的扶宴,男人的闷哼声和呼吸声萦绕着,他语气柔柔地问,“怎么了?”
扶宴伸手抚摸着沉年的后背,轻轻往怀里搂,音量较低,夹着蛊惑安慰道,“你怎么醒了?宝宝。”
半梦半醒间,沉年没有听清最后两个字,只能感受到耳畔传来的呼吸声。
“是做噩梦了吗?嗯?”
扶宴紧了紧手臂,男性气息就像厚障壁一样笼罩住周围,安全感一瞬间猛然增多。
“嗯,我梦到我落水了,我以为我回不来了,就像……就像晚上的时候。”
“扶宴,我很害怕。”
沉年低头往热源处钻,头靠在滚烫的胸膛上,柔若无骨的双手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没关系,我在呢,我一直都在。”扶宴抬手按了床头开关,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深邃的眉眼,让沉年心安。
“睡吧,我抱着你睡,就不会做噩梦了。”
她蜷缩着身子,在扶宴温暖的怀抱里又沉沉睡去。
而看似是几段不平静的小插曲,仿佛预示着接下来的路程即将汹涌坎坷-
御誊从下场就一直跟在秦纾身后,两个人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离场就没说过话,他只在空调温度略高的船舱里,接过她随手递过来的西装外套。
秦纾在前面站住脚步,伸手用带磁感应式的房卡开门,回身把御誊阻拦在外面,语气冷冷地说:“跟够了吗?御誊,我以为你起码会保持一个成年人该有的边界感。”
“给,你的衣服。”御誊递过她的外套,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刚刚字里行间的意思。
“有意思吗?这样下去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吗?御誊,我们没可能的。”秦纾的语气从百般强硬到最后末尾似有若无的不得不尔。
僵持不下,御誊没说话,迈着长腿推门进去,门锁被他反手撞进凹槽里。
砰的一声门锁住了。
这一举动成功惹恼了秦纾,她内心有些气急败坏,把西装外套扔在床上,环手抱在胸前,看着窗户上面折射出两个人忽远忽近的影子。
等了两分钟的间隔,御誊没好气地踹了一脚椅子,随后双腿岔开坐在秦纾身后。
“前不久的新闻说你要订婚,是真的吗?还是你让娱乐头条放出的烟雾弹?”御誊看向秦纾,目光锋利,侧脸崩得紧直,即使刻意收敛了情绪,也不难看出满脸戾气。
从清迈回到北城的这些时日,他与秦纾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本来她就是故意躲着,要不是这一次秦家举办邮轮宴会,邀请的人众多,他也很难有机会再次见到她。
上次热搜事件之后,直到今天,御誊才问起秦纾订婚的真伪。
他想自己有理由知道答案,也必须知道答案。
“真的。”秦纾叹气,自知无法再逃避,精致绝艳的妆容下是说不出的疲惫,“我需要一段法律上许可的婚姻,换句话说,是一个可以支撑秦家走下去的靠山。”
“御誊,你不是那个选择,你是我权衡利弊后丢掉的选项。”
“我这么说,你应该能听得懂吧。”
秦纾说完如释重负,她这样的人,很早就练就了隐藏心事的能力,边说边用双手捏着耳朵,歪头取下穿在耳洞里的坠子,上面是两排高低错落的钻石。
灯光下耀眼夺目,和秦纾一样。
也和曾经的秦纾一样。
秦家长女,秦纾。
早年间,压根没人能够猜到,如今秦家会走到今天几近没落的地步,由建筑行业发家,房地产经济又蒸蒸日上,本应该水涨船高借势发展大好前景,却遽然听闻噩耗。
秦家当家人秦修南,也就是秦纾的父亲,与其夫人陆琴心在一次奔赴北城的路途中遭遇车祸,因为治疗救援到达的不及时,双双殒命。
一对恩爱夫妻,令旁人艳羡的佳偶,遭此无妄之灾,业界合作过的人大都唏嘘痛呼。
追悼会上前来悼念的人群乌泱泱地站成一片,与陆琴心交好的闺中密友落坐在一旁,黑色墨镜挡不住眼角哭红的泪痕,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浮现着哀戚之色。
唯独秦纾面对着来送花圈和挽联的人,一个个弯腰鞠躬,却茫然无措。
那一年,秦纾才刚满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