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阳切断了他和外界的一切联系,沈淮衣甚至无法验证自己的猜测。
下人们偶尔会偷偷谈论此时,他也偶然间听见过几个女人的名字。心中的不安逐渐加大,沈淮衣想找机会和张景阳好好谈一谈,却不知该以什么身份面对这场谈话,更何况,他现在根本见不到张景阳。
连日高温,花园里新种下的花死了大半,只剩下生命力顽强的玫瑰还蔫头耷脑地挺立着,有几株颤颤巍巍地开出几多红色的小花,看着颇为喜人。
看得出来,这片花园在小白楼里并不受重视,大概是主人没有生活情趣的缘故。
沈淮衣舀了一勺水浇在干裂的土地上,心想张景阳怕是一年也来不了这里几次,所以下人们才敢这般怠慢。
此时太阳刚刚升起,温度还不算太高,可沈淮衣的脸已经被金色的阳光染上了一层薄红。
长衫下浸了一层薄薄的湿汗,热烘烘地粘在身上。
这样难熬的天气,也难怪那些花花草草撑不住。
突然,一串清脆的车铃声从墙外飘进来,令人精神一振。沈淮衣转头望过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骑着一辆黑色自行车飞燕一般掠过,车篮里,放着几沓厚厚的报纸……
这是专给有钱人家送报纸的报童,他们由报社雇佣,每天最新刊印出来的报纸都交由他们送到各家的门房。
而小白楼的报纸,则由刘嫂亲自取了放在书房内的桌子上。
“小兄弟……”
沈淮衣把着被烤得发烫的铁栏杆,对报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
好在张景阳的床头柜里散落着几块大洋,沈淮衣亳不心疼地用掉其中一块买了一份报纸。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去,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
短短几天,外面已经不知变了多少次天。袁世凯去世,北洋军如脱缰野马大肆内讧,今天黎赶走了段,明天张又把黎拉下马,半个北方乱成了一锅粥。
很多报社为了销量都会在不重要的版面加上一些社会新闻和奇人异事吸引读者,这份报纸也不例外,只是沈淮衣没想到,他会在上面看见张景阳的照片。
“张少帅密会上海第一交际花陆曼曼!”
“豪掷千金博红颜一笑,张少帅疑为软香阁碧玉姑娘赎身!”
“风流少帅与戏院名角儿一见如故,二人共度烛光晚餐!”
“……”
一个个加粗加大的标题冲击着沈淮衣的理智,他死死咬住下唇,借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曾推想过无数次和张景阳的未来,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眼前的小白楼变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铁牢笼,他则是唯一的囚徒。
……
沈淮衣在沙发上坐了一夜,天明时才听见汽车的声音,张鹤翔搀扶着醉酒的张景阳刚走进门,一抬头便迎上了两道没有温度的视线。
“九姨……不,沈姨太,你醒这么早……”
有那么一瞬间张鹤翔竟然被对方的眼神吓到了,以至于说话语无伦次,甚至主动解释。
“少帅喝醉了。”
沈淮衣面无不变,“把他送回房里,我有话问你。”
张鹤翔愣了一秒,下意识听他的话,顾不上尊卑拖起张景阳就往楼上走。
他本以为自家少帅已经够可怕的了,没想到这位沈姨太没有表情的时候更吓人,那双阴沉沉的眼睛让人半点都看不透。
安置好张景阳,张鹤翔忙小跑下楼。
“沈姨太,您要问什么?”
沈淮衣的姿势和刚才一模一样,晦暗的光线下仿佛一尊冰冷的雕塑。
张鹤翔等了许久不见他开口说话,心里怦怦直打鼓。
太像了……简直太像了……此情此景,像极了他上学的时候犯错误被先生叫去问话。
过了片刻,沈淮衣终于开口:
“张副官……”
“有!”张鹤翔精神一振立刻回道。
“少帅这些天都去干什么了?”
“这……军中机密,恕属下不能透露。”
沈淮衣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一份报纸展开铺在他面前。
“替你家少帅解释一下吧!”
张鹤翔攥了攥拳头,掌心全都是虚汗。
“报纸上都……都是瞎写,这全是假的。”
“那什么是真的?”
张鹤翔眼睛一亮,这道题他会。
“少帅对您是真的。”
沈淮衣眨了眨眼睛,收起嘴角的笑意。
“张副官,我知你对少帅忠心耿耿,可有些话该说的时候就得说,这种事我不知道你瞒着也就罢了,可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如痛痛快快地告诉我。”
“属下不知您的意思……”
“我的身份想必张副官已经知晓,若我真想离开,你当真以为张景阳能关得住我?”
张鹤翔心中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