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卸义肢的动作他在这么多年里做过无数次,这次也无比熟练地解下顶端的束缚,摘掉了那截小腿的义肢。
“最近用得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要调整的地方?”克罕摆弄两下义肢,又按了按皇帝保留完整的肌肉,拇指在经历过许多磨难的旧伤截面处轻轻擦过,感受到凹凸不平的疤痕,脸上便浮现出些许的愧疚情绪。
如果不是他,陛下本不至于失去一条小腿,完全可以和其他正常Alpha一样不依赖外物就能正常行走。即使帝国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皇帝的身体有残缺,极少数知情的人也不会因此生出不敬之心,克罕仍然觉得惭愧。
“用了几十年了,还有什么不习惯的?”皇帝对自己的肢体残缺倒是没有太多触动。他又放开了对克罕的钳制,向后懒懒地倚在椅背上,凌厉的目光变得专注而空缈,仿佛陷入某种难以捉摸的思索中。
这通常是他在思考公事的表现,是不允许外人打搅的。而且他进入思考状态的速度极快,很难把握规律。
还是克罕经验丰富,及时地住了嘴,没有打乱他的思路,而是在皇帝专属的专属医疗机器人到来后将义肢交给它,压低声音说:“拿备用的过来——正常功能的就行,等会他还要用,晚点再去医疗室谈论义肢的问题。”
“克罕大臣,还是您比较贴心,没了您的帮助,真不知道该如何完成陛下的体检常例。
您明白的,陛下不大喜欢会动的东西靠近他,无论是人还是机器,上次趁他入眠时偷偷检查义肢的同僚犯了这个大错,噢……到现在我还能听见它在程序被销毁时的惨叫。”
机器人非常人性化地做出惊恐的表情。
“哈哈,”克罕没有为它过分耿直的说法动怒,反而赞同地直点头,“你说得对极了,这些是我应该为陛下做的。”
他的确清楚皇帝为何有着敏感过头的警惕心。这是当年留下的后遗症,除了陪着他走出那地狱般的异族星球的克罕,没有人真正获得过他的信任,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同样如此。亦或者说,因为当年的事,血缘亲情于他而言才是最不值得投入信任的关系。
“我还在这呢——鉴于你们两个说我坏话的时候不懂得回避,有必要提醒你们一下。”皇帝抬指敲了敲桌面,提醒他们注意言辞。
他在私下里不算难说话,偶尔也会恰当地开开玩笑,只不过听了的人全都当了真,反而给他落了个雷厉风行的铁血君主名号,其中的冤屈只有克罕知道,还在心里偷偷笑了很多次。
他当然不敢当着这位陛下的面笑出来,就掩饰性地掩嘴咳嗽两声,再接过机器人手里的义肢,为皇帝重新安装上去。
“站起来走一走试试。”他伸出手,作出要牵引皇帝起来的动作。
皇帝的目光在茶杯和克罕的手之间扫过,最终妥协般放下杯子,握住他的手站了起来,随意且放松地走两步后说道:“这时间贺钦和商盛云应该还没离开吧,我要去见他们。”
“现在?”克罕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似乎在来的路上碰见了坏脾气的二皇子,不用想都知道那人是朝贺钦在的房间去了。
若是在这时候和皇帝碰上面,那二皇子可得受宠若惊了。他见自家老爹的面还没议会的大臣多,皇帝主动见他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可以说这位不管顾子女教育的父亲是他在太子之外最仇视的人了,也不知道父子两个见面后会发生什么事。
但皇帝已经握着手杖抬脚向外面走了,克罕来不及制止,就只能跟了上去,及时地站在他身侧保驾护航。
那边三个Alpha之间的诡异气氛已经到达了极点。二皇子是才成年的Alpha,冲动和暴躁是他这个年纪的天性,看到心爱的男人护着别的小妖精,气得他快当场发飙了,全靠皇室教导的涵养和贺钦的话保持清醒。
他抿了抿嘴唇,眼神有点受伤,和皇帝有些相似的面孔露出这幅表情杀伤力极强,让贺钦也感到些微的不忍心。一方面是出于莫名的心软,另一方面,这孩子是他早年救过的,当初若不是他,当时年幼的二皇子就遭到歹人残害了。
也是以前处理的方式不妥当,让二皇子以为他是独一无二的依靠,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如果对方把他当成兄长一样对待,而不是怀有不恰当的感情就好了。
“抱歉……”沉默许久后,贺钦给出了答复。他是行事利落的人,不希望再在这些事情上拖沓下去,给二皇子留有错误的希望。
商盛云关心的却是别的,他耳尖地听到“舞会”二字,好奇地问:“什么舞会?”
“现在不是说那个的时候。”贺钦给了他一手肘,暗骂这小狐狸不怀好意,这时候了还在耍心眼。他更关心的是二皇子,那小孩儿的脸色明显扭曲了一瞬,想必是陷入了新的思想束缚中了。
“你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帮我,这么多年里为什么要对我好?”二皇子的眼眶红扑扑的,看起来快哭了,越看他们师兄弟的互动就越觉得他们像在打情骂俏。
贺钦最不会处理这类事了,看见二皇子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