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天涯海角。”
很柔和的偏女性AI合成声,已经不太有电子痕迹,这是你途经十一星轨转换站常听到的车厢提示声。早年间星际轨道混乱,统辖涣散,各运输站的负责人为了揽客,相继推出过各种服务,其中就有五花八门的AI声线。最终长达三百年的星际战争结束,帝国与联邦统一,各项法规历经大改革,新鲜出炉的交通法甚至指定了运输站唯一通用的声线,这道女声就是最终脱颖而出的胜利品,它归属“玫瑰栈道”这一运输公司,在打败其他三百多道AI声线后,也为自己制造厂商与原生公司拉拢了不少的顾客。
但再好听的声线,听多了也会腻的不是吗?
据你所知,已经有乘客联名上书给交通部,要求更换提示声了。提意见的是很年轻的一代人,生在战争时代末梢,长于和平年代,跟着那批法律法规茁壮成长,旅行足迹遍布星系,也就意味着,他们在交通工具上听提示音的次数远远超过普通人。
你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刚从水汽腾腾的浴室里披着浴巾出来,你的随身光脑依据主人先前的指令,自动打开了库存里所剩不多的影像内容——确切说那就是十八禁黄片,只不过随着人类寿命上限的普遍提高和青少年开智普遍延迟,改叫二十五禁了——而你,伟大的帝国元帅,下了战场又洗去一身尘灰,你坐下来,开了从黑市里淘来的仿制古老地球上的罐装酒,正打算消遣一天中为数不多的清闲时刻。
片子色调黯淡,镜头也很摇晃,像素失真,一开始甚至对准了黑漆漆的角落,在你的阅片中质量排行可谓下乘了。先是一个男人的介绍,不知道什么语言,听起来像野兽难得放缓的嘶语,连光脑语库也无法破译这人正在使用的语种。所幸字幕没过几秒就出来了,是埃洛科语,你幼时修习过帝国与联邦境内的七大语系,知道这是象形文。
这种感觉很奇妙,童年是否算得上一个人一生中最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时期呢?那时候学到的内容却在这时候学以致用,你喝了口酒,冰凉粗糙的酒液穿过食道滚进胃里。
字幕起先是一句句大小不一的,第一句是:不好意思,我们不会使用先进的技术。
这可见一斑。
慢慢有了整齐划一的字号,最后规矩地排在画面下方。这帮男人,是的,一帮男人,他们没多介绍身份、姓名或出身,只说“我们”这样的字眼,但非常老实地交代了为什么要拍摄毛片。
男人叽里呱啦,语速快起来了,字幕一行行闪过:“我们被骗了,该死的”
“本来有个公司要买我们的作品,合同都签好了”
“但没想到他们反悔了,狗屎!我们失去了一个同胞,我们不会忘记这份耻辱的”
“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网站,学了一点技术,希望你们能买”
“我们会拍很多”
“其实不加字幕也可以的,有人这么说,不过我坚持这么做”
他手持镜头,走过破败的天井。画面里的建筑看不太出风格,甚至也没有多余杂音。眼前一晃,黯淡接着黯淡,阳光为人造光替代,他进了一个小房间。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也柔和下来。镜头一一扫过一帮高壮的,或坐或站的男人,焦点对准了行军床上卧着的一副雪白无暇的身躯。
“我多想让你们也明白,我们的尤物是多么圣洁美丽啊”
就是此时,你的副手用文件拍响了你的卧室门,你从那具只露出背影的身体上抬了眼,光脑精灵飞回你的项链吊坠,画面消失,一声“进”,你放行了那个小伙子进门。
年轻的副官送来了一些无关紧要但需要你过目的文件,他向来不太敢靠近你,恭敬地放下东西后敬了个军礼,得到准许后走出门时,突然想起了什么:“您一周后要搭乘的是最新列次的星轨吗?”
你信手翻着文件,不置可否:“怎么了?”
“提前祝您沿途愉快,享受全新上线的AI提示声。有人说下周是联合建议通过后,第一次投入试用新声音。”
你没什么兴趣,只是顺便问了问他口中的“联合建议”。听完表述后,他安静地退下了,而你心里想的是,一帮闲得蛋疼的年轻人。
这个年代以和平为主旋律,度过了长达三百年的平安发展时期,被星际历称为“大和平”,贫穷、饱经战乱的老一辈还会为登上一趟安全的星际交通工具,首次听到极度类人声的电子女声而泪流满面,却有人已经听得烦不胜烦而要求更改了。
酒喝完了,你没什么心情继续看被打断的片子,稍做了睡前训练便躺进了安眠舱,提前结束了这个夜晚。
一周后你登上“玫瑰栈道”的“星尘”号,听到的并非副官说过的最新试用的AI声线。
无所谓副官这样爱八卦的年轻人收到的是否为准确消息了,反正你不在意这些外物,即便因为出征遥远落后的国度,或是自行游历各大星,你已经听过不下千千万万遍一成不变的电子女声,你的耳朵仍然没起茧。
十一星轨全名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