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祝老师很沮丧。
作为小学数学行程规划部分学得很好的时间管理大师(非贬义),他在把水煮上之后,立刻折返回去收拾乱七八糟的床铺和道具,但无论怎么搜查沙发,都只能找到那个粉红色的跳蛋,怎么也看不见另一个吮吸玩具的身影。
会不会是掉到沙发底下了?他盯着自家沙发,狐疑地扫视一圈,刚准备蹲下来仔细查看,却又听见厨房里热水沸腾的咕噜声——完了,水溢出来了。
祝高连忙跑回去救场,等他忙活半天,好不容易端着一碗番茄鸡蛋面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把那个消失不见的情趣玩具抛之脑后了。他坐在饭桌前面,随便调了个频道,就着电视里的美食纪录片下起饭来。
……
午饭时间,祝高碰到了许久未见的好友。他把盒饭端了过去,并热切的向对方打招呼:“上午怎么样?”
“还不错,课上都蛮活跃的。”李崇光简单评价了几句,又端着汤碗,重重叹了口气:“不过心都散了,离放假还远着呢,就已经在热烈讨论要去哪儿玩了。”
祝老师一想——确实,下周四就是元旦假期了。
他这样想着,面上却还是忍不住嘲笑对方:“噗,你不也早早约了周末行程吗?还不让人家小孩高兴高兴?”
旁边的江月廊老师也听笑了,她一边同女伴叨念着两位年轻男老师的真挚友谊,一边捧着塑料碗出去打汤。没过半晌,又两手空空地回来了——汤被同学们装完了。
“这群小崽子,也不知道给老师们留点!”年级主任顾老师很生气,一边骂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边把收拾好的空饭盒放回门口的保温箱里。
“这也难怪,今天天气比较冷,玉米萝卜排骨汤又那么好喝。”当事人江老师倒觉得没什么,她把塑料碗丢进垃圾桶,又转身补了一句:“而且,一个校区,几百号人,就这么一桶汤,着实是不够的。”
“唉,这也没办法。”她身边的孔级长长叹一声,说:“谁让我们校区地方小,没地方建饭堂呢?有得送餐就已经很好啦。”
“如果带到初三的话,说不定能跟着一起调到隔壁校区,那边的饭堂可好吃了!”余袅袅激动地补充道:“什么酱鸡腿、红烧茄子,做得可比盒饭好了不知几百倍,还有很多各式各样的特色窗口……”
“袅袅,别说啦。”江老师笑道:“你前段时间不是说要减肥吗?现在怎么又激动上了?”
余老师很委屈,“我这不是减肥成功了吗?!”
“你们俩呀……”孔级长也笑了。
祝老师向来是个没法和异性或领导插上话的主儿,简单地吃完了自己那份食物,便先起身告辞了。李老师也在他身后离开,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位老师还出声挽留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放了人,由着他俩在校园里瞎转悠。
两人在操场上边聊边走,这段时间里,下来散步的同学也多了起来。为了避免被奇怪的视线围观,祝老师决定转移阵地,扯着自家好友一路聊,一路走到了学校走廊尽头的小阳台。
“没想到这里还挺暖和的。”李崇光替自己理了理围巾,又伸出手,从栏杆外接了一捧灿烂的阳光。
祝高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想起自己昨晚的疑问:
“对了,你姐是什么样的人?”
“她啊?”李崇光笑着摇摇头:“是很麻烦的人呢。”
“嗯?”
“她从小就喜欢欺负别人,彼时又找不到能任她蹂躏的,就只能对我下手。”李老师呼出一口长气,彼时天气较冷,他连眼镜片都蒙上了一层白雾,“丢蜘蛛、扯椅子,无所不用其极,后来被父母教训了一顿,才收敛了些。”
这听上去确实有些不妙。祝老师想。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她的恶作剧也少了很多,但每次都是玩最大的。”李崇光揉揉太阳穴,似乎将要提起一件相当令人头疼的事情:“就说去年愚人节吧……托她的福,我差点赶不上学校回家的末班车。”
虽然通篇都是埋怨的话语,但祝高却从中瞥见了一丝温暖的回味。他悄悄抬起眼睛,打量一番好友面上的细节——果然,那淡粉唇角是向上微弯的。
那一定是虽然相互嫌弃,却彼此都无法分开的、十分重要的存在。
作为离异家庭的孩子,祝高并没有过类似的体验。但他也能隐约被那股喜悦感染,甚至不免从中冒出些酸涩来:“真好啊。”
李老师止住声音,很认真地注视着他。
“真好啊。”祝高说:“有一位能一起走下去的姐姐。”他侧过头去,看着对方被冬日暖阳照耀的、镀上金辉的肌肤,“这样相互扶持的感情,真好。”
我甚至……有点羡慕了。他把剩下的半句话吞回喉咙,平静地对上友人的目光。
李崇光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话语却被不远处的另一道声音打断了——清脆和睦、悠扬婉转,那是午休铃的旋律。
他俩同时往身后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