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同样的，留给大夫决断和犹豫的时间也不多了。

靳蒙和郝玠说了大夫杀人的事，郝玠本来对多带计划之外的人出逃，多有疑虑，这会儿却是大吃一惊，说道：“操，那还他妈犹豫什么，待着等死啊，要溜了啊！”

“万一大夫心存死志呢？”靳蒙无奈道，“不过，有小易在，也许大夫会同意和我们一起走吧。”

和靳蒙所想的不差，晚饭时，小易、郝玠、靳蒙、大夫四人，一边捧着饭盒，一边商量起了逃跑大计，看上去和日常闲聊一般，甚至面色都不见凝重。

郝玠没说自己是靳二派来的人，只说是靳蒙有方法越狱，问大家要不要跟着一块走。

小易是个看热闹不嫌大的小孩儿，越狱这种连国内电视剧都不敢播出的刺激事情，他不掺上一脚，就不是一个十八岁犯法入狱的小朋友了。

小易问道：“会不会很容易吃枪子啊？”

“你跟着我们不乱跑就不会。”靳蒙答道，“大夫，走不走？你的时间不多了。”

小易好奇道：“为什么这么问？”

都在商量越狱的事了，李立夫也不打算隐瞒了，说道：“那个死了的周志明，凶手是我。”

易子丞不可置信，说道：“要是不跑，你就得死了。你怎么想到要去杀他？”

小易半句都不提自己，只说大夫的事情。

大夫此时更是感到万分愧疚，摸了摸小易的头发，说道：“我不得不杀他，原因我以后说给你听。其实我不太希望你跟着我们走。”

“离开这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只要五年就能重新回到社会，而我和靳哥，还有耗子，我们注定会变成逃犯，四处躲藏流亡。你还有大好前程，我不想你和我们一样过东躲西藏的日子。”

大夫温柔道，“你已经从我那里学了很多，应付牢里的坏人，也会容易一些了。”

在这段时日里，小易充分发挥了他高考学习的能动性，像块小海绵一样吸收着大夫的中医学知识，不光是学会了正骨，大夫的格斗技巧他也零碎学了点。再说宋柯已经被宋呈拿捏住，宋呈看上去是个靠谱的人，也许把小易交给他照顾，能够安稳度过剩下的四年。

大夫越想，越觉得不该让小易和自己一块冒险。

郝玠说道：“大夫，你让小易自己选吧。我们都走了，留小易一个人在这里，到时候狱方不单会拿小易审讯，小易之后还会遇到更多麻烦。虽说有风险，可是小易年纪轻轻，难道也要在这里白耗五年？”

大夫沉吟了会儿，仍然拿不下主意。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不管哪一条路，都注定不平坦。

一块越狱，是背了风险的，如果失败，将会面临难以下咽的苦果。

越狱成功，又去往何处？一生都将在隐姓埋名中度过。

无法再次参加高考，无法升学，无法找到体面的工作。

若是留在这儿，失去了靳蒙和大夫的庇护，小易在监狱里将被豺狼虎豹窥伺，一不留神又会万劫不复。

怎么办？

自己这辈子已经毁得差不多了，难道还要再毁掉小易正常的生活吗？

号子中的几人都不说话了，各自沉思着，最后，靳蒙说道：“小易，利与弊你都明白。自己选吧。”

易子丞看了看大夫，又看了看靳蒙和郝玠，他的神情已由惊诧转为平静，仿佛已经做好了面对任何结果的心理准备，他缓缓开口说道：“我和你们一起走。”

不管要去往何方，他只愿意能和大夫在一起，无论是哪，都心甘情愿。

他想起高中学过一首诗，苏轼的，前面的都忘了，只记得最后两句。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注：《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