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春生到店后,先清扫了一番,将不足的药材补上,再统计库存数量,忙忙碌碌一早上也就过去了。
临近中午,他在街上买了些点心,又买了一些主食,托熟悉的街坊带回家给弟弟。
在回店的路上,他的动作不似之前那般利落,步子甚至可以说是拖沓,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他还是在药店对面茶楼的二楼临窗位置看到了熟悉的脸。
孙世早在他还没走近的时候便注意到他了,见他望上来,笑着对他招手,示意他上楼。
“想吃什么?我今天不想吃鱼,其他你随便点,”孙世双手撑脸,笑眯着眼睛一直盯着屈春生的脸看。“今天得吃快点,等会去的地方有点远,事情也多。”
“嗯,”孙世一直这样看他,让他有些许不自在,“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那怎么一直看我?”
“嘿嘿,不告诉你,去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屈春生也不问了,点菜吃饭,反正他也不懂这个孙小少爷在想什么。就像曾经他以为他们是朋友,但事实证明,人家根本没把他当平等的朋友看待。
他们是怎样开始变成这样的关系呢?
大概是因为那次意外吧,原来孙世到店,总对他干的活计挑刺儿,在那之后,突然就开始和他拉进了关系。
孙世纨绔名声不小,但并非那种天资愚钝而被放任的类型,要说起来,不过是少年人心性未定,才做下了许多糊涂事,他的脑子可并不糊涂。
再加上出身商贾之家,察言观色,能言善道更是自小熏陶出来的本事,无非是看他愿不愿意使。
故而当他想和一个人拉近距离,讨人欢心时,实在是轻而易举。
屈春生养伤时,孙世就常来探望,这让屈春生有些受宠若惊,本以为和孙小少爷只是客套地说上两句,谁知说着说着就把话匣子打开了,得知他来浔州的原因,孙世更是主动提出帮他联系卢大夫——卢大夫平日四处行医,只在逢年过节时回乡待一段时间。
屈春生本以为只能在浔州守株待兔,未料到救个人竟有此意外之喜,心中一时对孙世充满感激。待到屈春生养好伤回药铺,两人的关系已是可以相约出游的程度,他甚至觉得,世人所说的知音莫过如此了。
明明他与孙世的地位、遭遇、见识皆不在一个层面,但两人却能聊得如此投机,这是在他过去从未有过的。
那时,弟弟的身体有了起色,自己也有了志趣相投的朋友,这让他不禁开始展望未来,日子突然开始有了盼头,似乎一切都在变好。
也或许是因为担子变轻了,他也能分心到一些别的事情上。
他是在一个夏日午后认识的翠娘。翠娘的母亲染上了风寒,她来抓药时,外面下起了大雨,那时店里没什么客人,屈春生见状便拿了把伞,把翠娘送回了家。
那一路上,腼腆的男女就那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每一次手臂碰触,每一次目光交汇,都让两人间的氛围变得粘稠,彼此都觉得,有什么在心内悄悄生根发芽。
屈春生属于提前当爹的那类人,有了个初恋都像在给屈怀北找后妈,俗话说长嫂如母,爱意虽然萌生,但还是得考虑一下合不合适,便找了他心中认为靠得住的人,打算叫对方替自己把把关。
这个人自然就是知音孙小少爷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哄的屈春生,叫人认为他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是个可商议的对象,明明前不久还在店里刁难屈春生,转眼就能让人家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还对他如此信赖,真不知该说狐狸太狡猾,还是说鸡太傻。
在屈春生说这件事的时候,孙世脸上一直挂着笑,但沉浸于自己所说顾虑的屈春生没发觉,他的笑意并没到达眼底。若要叫被孙世坑过的人看到,便知道他一准是要使坏了。
孙小少爷从来就不是什么少年老成的稳重好后生,他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