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那晚的宫中家宴发生了一件大事,端王身边的亲信威德大将军调戏宫女不成,反倒被烫瞎了双眼,此事一出,宫里宫外哗然,而太子府却是最晚得到消息的。
听到这个消息时,顾初痕正在书房里临陆西的字帖,赵寒在一旁替他翻阅查看文书公务。
书房里,雪草熏香袅袅,一张檀木翘头书案,太子殿下盘着腿,身着一袭干净整齐的白袍,正襟危坐于茵垫之上,执笔伏案,认真临摹。而一侧的幕僚赵寒却屈起左膝,手腕随意搭于膝上,两指捏着玉管狼毫笔,下笔潦草,两眼扫过一份奏折,口中暗暗骂一句“废物”,便将手上公文丢到另一边,再拿起另一份,看都没看就丢开了。
叶山岚站在书房门口处,一字一句地把这个消息禀报了之后,顾初痕略显诧异地抬眼,一双星眼凝起,偏过脸看向赵寒,问他:“赵子泠,你不觉得此事发生得有些突然吗?”
赵寒眼皮都没抬,又丢开一本折子,道:“有何突然?威德大将军素来好女色,栽在女色上不是很正常?”
顾初痕摇头,搁下手中的玉管羊毫笔,不解道:“威德大将军英武超群,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宫女烫瞎了眼睛?”
“威德大将军瞎了便是瞎了,已成事实,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赵寒放下手中的笔与折子,捻了捻宽袖上的抽丝,道:“反正再怎么查,也查不到太子府头上就是了。”
叶山岚看了一眼赵寒,眼中不知何意,口中有些话欲要同太子殿下说,但又觉着当着赵寒的面说不大方便,正迟疑时,赵寒顺了顺身上半旧的襕袍,道了一声:“什么狗屁不通的折子也敢呈送上来,看得我眼睛疼,我出去走走。”便转身出去了。
看着赵寒走远后,叶山岚才敢开口与顾初痕道:“回殿下,卑职还有一事还禀明。”
顾初痕问他:“何事?”
叶山岚躬身回禀道:“威德大将军双眼一瞎,端王便派人去了永安侯府,听说是为了赵大将军手中的兵符去的。”
顾初痕低头琢磨了一番,道:“威德大将军是端王的臂膀,失了一只臂膀自然急于接上,赵大将军虽重病在身,然赵大将军与别的将军不同,他有兵符在手,端王可从赵大将军麾下再培植起一支新的势力来。”
叶山岚眉间紧皱,道:“可卑职觉得着威德大将军双眼瞎得实在有些蹊跷。”他往前迈了两步,压低声悄道:“卑职觉得,威德大将军是故意弄瞎自己双眼的。”
顾初痕问他:“为何这么揣测?”
“威德大将军何许人也,望眼整个盛都,谁有能力和胆识去弄瞎他的双眼?”叶山岚又走近了两步,俯身靠近顾初痕耳边,低声道:“威德大将军这双眼是在宫中宫宴调戏宫女时瞎的,外人肯定会以为是皇上给威德大将军下的套,是皇上故意弄瞎了威德大将军的眼,好直接断了端王的一条臂膀。端王一怒之下,以此为由报复皇上,要与皇上明面上争夺赵大将军手中的兵符。”
“外人都以为是父皇设局弄瞎了威德大将军的双眼,为何你以为是威德大将军自己弄瞎双眼栽赃父皇,挑起父皇和端王之间的矛盾?”顾初痕手指敲着桌面,道:“这对威德大将军而言,有什么好处?”
“殿下,外人都道威德大将军眼瞎了,治不了军打不了仗,废人一个,但眼瞎是可以装的啊。”叶山岚仔细分析道:“端王以皇上不仁不义,先下手在前,他出手报复在后为名,抢到赵大将军手中的兵符,再架空双腿残疾的赵大将军的权力,然后威德大将军双眼又好了,占了赵大将军原来的位置……那赵大将军原本的势力岂不全都归于端王旗下?”
顾初痕摇头:“赵大将军不一定会投于端王门下。”
“会。”
说话的人是赵寒,他不知何时又走进书房来,更不知道如何听到叶山岚和顾初痕之间的低声言语。
他在叶山岚与顾初痕两人惊愕的目光中,走到书案前,复又撩起下裳,坐回他原来的位置,随手拿起一本折子,道:“能直接夺走我兄长手中兵符的只有皇上,端王不行。我兄长若投于端王门下,端王会替他保住手中的兵符不被皇上夺去,这样的好事,我兄长何乐而不为?”
顾初痕偶瞥见赵寒下裳上落了雪粒,习惯性的随手掸了掸,口中说道:“赵大将军已双腿残疾,不能治军,就算有兵符在手,军队也会慢慢被端王把持的,届时兵变,兵要换将,赵大将军如何自处?”
赵寒淡淡道:“那是以后的事,殿下担心什么?”
顾初痕闻言,不再言语,拿起玉管羊毫笔继续临摹字帖。
叶山岚见状,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问道:“殿下,皇上赐下的几个男宠,该如何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