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自然是去过的。”南宫永元叹着气,“那幕后之人不知是何人,说除了灵犀山庄的洛公子去与他谈,别人若去,杀了他容易,这些惦记着他舫上美人的子弟便一辈子如此罢。我想着这事实在……只恐怕又要劳烦洛盟主出面了。”说着,又从怀里举出一张信笺,“这是寻仙舫主人托人送来给洛公子的。”
他话音刚落,却觉议事厅内的气氛忽沉冷下去,面前灵犀山庄内的几个青年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洛澜接过了信,只见信上洒满金箔,带着一股浓郁的花香与草木味道混合的甜香。他皱了皱眉,打开信笺,只见上面以极清秀的簪花小楷写着:“七月初十,寻仙舫有美人,雌雄双蕊,肤白胜雪,容若琉璃,身如美玉,愿请洛公子与沈公子一并前来,欢愉一宵。舫上狭小,请不得太多贵客,若贵客太多,便恕寻仙舫不接待了。” 信后又附了两张薄薄金片制成的请柬,想来是入场券之类的物事。
洛澜缓缓念诵着:“…肤白胜雪,容若琉璃,身如美玉。这是将白琉玉的名字也嵌进去了,这却是生怕我们找不到他。”
沈锦墨只觉心头隐隐漫上一股深寒的惧恨。——这后面是什么人的手笔,简直根本不必说了。惑人心智的画舫,雌雄双蕊的美人,背后定然是一个端坐在轮椅中唇边带着温文笑意的男子,已经张开了另一张毒网,等着将猎物收于网上。白藏渊以袁非之名在极乐宫的丹堂游戏多年,用毒用药的巧思几乎冠绝当世。若说他做出了一种只对习武之人有效用的毒香,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白藏渊,只怕在将洛澜囚禁于听梅居的同时,已在别处伸出了触角。他曾说过,为自己想过多种告别的方式。这惑人心智的画舫,只怕就是他计划的另一种告别。
洛澜沉默半晌,伸手端起矮几上的清茶,放到唇边,却在触到半凉的青碧茶水时不为人知地轻轻蹙起眉。
在听梅居住了两个月后,忽不太想喝茶水。
然而,白藏渊又已递下了战书,此事又不能不去面对。
“此事……我知道了。”洛澜轻叹,“等会儿让薛晓看看令郎身上是毒还是什么,有没有得解。幕后的这个人,我们要去会一会的。”
下在自己身上的不知名毒物,与那个颇为不详的南疆双胞兄弟的传言。
白藏渊的心思从来都令人捉摸不透,但洛澜总觉,这个人对自己确实抱有一种异样的在意。
总有一种隐约的不祥预感,这个人最后的一场玩乐,绝不会轻松。
洛澜垂下目,将手中的茶杯放了下。七月初十,距今日尚有近二十日的时间。
薛晓随着急成热锅蚂蚁一样的南宫永元去看南宫傲身上的毒物到底有无办法压制,洛澜心中心思纷乱,默默向后院卧房走。那封信他看过之后立刻丢到了一边,此刻却仍觉得那股花香与草木混杂的香气萦绕在胸口中,隐隐烦闷。又走了几步,忽觉烦闷之意越来越重,忽然心口有如针刺般地一痛。那痛楚来得猝不及防,他脚下一空,几乎摔倒。一只结实的手臂及时伸过来,把他身子扶住。
沈锦墨一直在他旁边不说话地跟着,自从在听梅居太过轻易地见到洛澜后,他也总觉得这件事情绝没有结束。忽然见旁边洛澜脚步忽然不稳,他心里咯噔一空,连忙伸手把洛澜扶住,却见洛澜脸色隐隐带着一丝苍白,似乎有痛楚之色。沈锦墨浑身冰冷,只觉手指压不住地颤抖,心中知道,只怕是白藏渊给他吃下的什么毒物正在发作。
好在洛澜只抓着他的手臂颤抖了一息便直起身子,轻叹道:“没事了,只怕他是在提醒我。”
“……提醒?” 沈锦墨声音暗哑。
“那封信上的香气可能有点影响。此刻已经无事了。”洛澜直起身子,神情平和。忽看到石桌旁的几棵老桃。此时桃花的季节早已过去,树上已经结了小小的毛桃,看上去可怜可爱。
“来,挖坛酒出来,今晚陪我喝吧。”
他轻轻抓着沈锦墨的手指捏了一下,“就我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