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春残花谢,梅雨时间已过。竹摇清影,禽噪夕阳,每日的空气中隐隐染着焦灼热意,已到了五月中旬,初夏时分。距离当日灵犀山庄武林大会,已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间,武林中出了许多天翻地覆般的大事。
千秋阁莲心楼外一场血战中,一直隐在幕后、创出极乐宫与天极阁妖异功法、又暗中创立孤灯教的白藏渊于这一战中终于现出踪迹。有满地活死人的尸骸为证,此人十数年间丧心病狂的种种谋划终于暴露人前,甚至连一代枭雄沈知远都因他而死得神智不清、身首不全。一时间,武林震动,都觉此人太过恶毒可惧。
然而,莲心楼一战后,原本婚期将近的灵犀山庄前庄主洛澜被白藏渊带去,再也没寻到踪迹。灵犀山庄与天极阁以千金悬赏消息,每日间雪片样的情报汇入鸿鹄堂,叶若宁几乎不眠不休汇总纷繁消息,但凡有一点可能的蛛丝马迹,灵犀山庄、天极阁的各堂精锐便不眠不休奔波寻找。但一次又一次,尽皆落空。白藏渊一行人竟如一滴水落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定五月十九的婚事,也只得暂且作罢。
又是一日过去,黑夜沉沉地翻上来,灵犀山庄门口又响起一串迅疾的马蹄声。
身材高大的黑衣青年翻身下马,面色沉凝,将疲累至极的骏马交到门口小厮手中,便大步向内行去。
灵犀山庄内的情报近来都汇总在薛晓和白云意的手中。二人在书房内又埋头整理了一整天,白云意将近处各个城镇内孤灯教的堂口、武力等一处处列出,又反复细看各个城门通衢的往来消息,不禁叹了口气,道:“…虽说孤灯教亦是白藏渊的势力,但白藏渊当真就在孤灯教中么?”
薛晓也熬得两眼发红,一个月间就有了点形销骨立的意思,摇头道:“不知道,但总有可能。也不知锦墨这几天去陆安城一行可有收获。”
白云意默默点了点头,继续一处处誊写整理。
书房门忽被推开,高大的黑衣青年沉默着走了进来。薛晓和白云意期待地抬头,却在看见沈锦墨神情的一刹那,又同时低落了下去。
“没有。”沈锦墨简短地说。“几乎把沿途几个城镇翻了过来,似乎不是向那处去的。”
“…唉。”薛晓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只得长叹了一声。他身为医者,清楚地看出沈锦墨脸上疲惫之色极重,想是不知几天几夜没有休息过了。“…总还有机会。你先去沐浴休息吧,休整好了,明天再找。”
沈锦墨轻轻嗯了一声,转头走了出去。这次他再没回洛澜的房间,而是直直地去了他自己年少时的卧房。
薛晓望着沈锦墨沉默的背影,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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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率众去千秋阁,薛晓被满地的狼藉惨景几乎吓疯了。浓烟滚滚的小楼外,一片青黑惨乱的尸骸中,沈锦墨浑身瘫软昏迷,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十只手指尖端的指甲片片碎裂,血痕蜿蜒数丈,想是用手硬撑着爬行,最终力竭才昏了过去。天极阁带去的精锐死伤惨重,损了近半人手。厉端勉强支撑,却已无力动弹,勉强说了洛澜被白藏渊带走的事情,又提醒薛晓从地上一片狼藉里翻到了白藏渊所留的寒缨花解药,才支撑不住也昏迷倒地。
薛晓连忙派手下灵犀山庄的精锐出发追踪,他自己先将沈锦墨和伤亡惨重的诸人一路带回。这一次洛澜所处当真是生死险境,薛晓只急得手足无措,又隐隐有些担忧沈锦墨醒来发疯。心想若这人当真疯起来,却不知要怎么按住才好。
沈锦墨这一昏,足足昏了一天一夜。睁开眼睛盯着视线上方马车微微摇晃的顶篷看了半天,才扭头看了一眼薛晓。薛晓只觉自己浑身一哆嗦,觉得沈锦墨的漆黑眼睛从未看起来如此寒凉凄绝过。
沈锦墨停了一瞬,才暗哑着声音问:“阿澜寻回来了吗?”
薛晓踟蹰了一下,总不好瞒他,便道:“你…不要着急,我们灵犀山庄四处都有情报线人,还有鸿鹄堂那么大的情报组织,总能寻到踪迹…”
这句话便是等于坦承此刻没有消息了。
沈锦墨把头扭回去,感受着自己身体的瘫软无力,又低声问:“这是去哪里?”
薛晓道:“先回灵犀山庄,我已经把能派的人手都派出去找白藏渊和阿澜了,你们伤得都重…总要休憩一下。”
沈锦墨闭了一会眼睛,良久才道:“寒缨花的解药,白藏渊丢到地上了,你拾回来没有?回去你帮我看看,是真的解药还是什么毒物。”
薛晓早准备好了看他醒来发疯,甚至连几样镇魂安定的药物都备好了在手边,此刻见他神情平静得惊人,却反而有点发毛,不由得小心道:“…你,没事吧?”
沈锦墨闭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又沉默良久,才说:“阿澜最后和我说,锦墨,先活着。他说得对,总要先活着,才有机会去寻他。”
薛晓眼眶发涩,把头埋进了手里。
沈锦墨又低低地说:“你那个助眠药,为何没让他多睡一会…我原应把他锁起来的。若是此刻我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