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燕北悠悠转醒,入眼的便是檀木作的房梁,熟悉的花纹闯入视线,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似真似幻。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竟夺了窗外骄阳的风头;地铺白玉,内嵌金珠,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
沈燕北怔怔的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长宁宫,脸色几乎白的透明……兜兜转转竟是又回到了原点。
“大皇子您慢点儿跑,小心摔着!”
忽而门外响起一阵嘈杂声,沈燕北下意识的抬头望去,与此同时“吱嘎”一声房门被推开,两道视线结结实实的对上,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喜……
“大宝?”
“爹爹!”
沈燕北张开胳膊准备迎接儿子扑过来,然而沈大宝只是愣了一下,接着便转身往外跑。
“爹爹醒了,父皇你快些过来!”
父皇?沈燕北脸色一变,下一刻便撞进了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长宁,你身子可有不适?”
“陛下?”
颜良的目光在沈燕北身上转了一圈儿,经过脚腕的时候他眼神暗了暗,眼底闪过一抹狠戾,但很快他便将情绪隐藏起来,快步走过去将弯腰准备行礼的沈燕北搂进怀里,力气大得恨不得将沈燕北揉进骨血里。
“长宁,你可知朕这些日子有多想你?”
耳边的声音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可沈燕北却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突然腿上被狠狠撞了一下,沈燕北低头一看,他那傻儿子正抱着他和颜良的大腿拼命往两个人中间挤。
“爹爹只顾和父皇抱抱,大宝也要和爹爹抱抱!”
想到颜良的身份沈燕北当即脸色一沉,从颜良怀中退出来呵斥道:“大宝,不得在陛下面前无礼!”
沈大宝在皇宫过惯了无法无天的日子,此时被沈燕北一凶便红了脸,眨巴眨巴眼睛就要掉豆子。
“犬子年幼不懂礼数,还望陛下恕罪!”
疏离的语气让颜良眼里的笑意渐渐凝固,他瞥了毕恭毕敬的沈燕北一眼,弯腰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沈大宝抱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爹爹不抱有父皇抱,快别哭了!”
说着颜良用袖子抹了把沈大宝眼泪鼻子混在一起的脸,动作熟练自然,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
把龙袍当手帕用,古往今来恐怕只有颜良一个皇帝这么干。
“父皇轻点儿,扎脸!”
“好!父皇用不带金线的地方给你擦!”
沈燕北:……
“长宁且去床上歇着罢,朕命御膳房准备了你喜欢吃的菜,一会儿便端来。”
沈大宝乖巧的趴在颜良的肩膀上,颜良则一脸宠溺的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拍,俩人同时发出清脆的笑声,一个稚嫩一个低沉,却意外的和谐。
眼前一副舐犊情深的景象让沈燕北思绪乱了起来。
“臣……草民一介布衣,久留宫中多有不便,还望陛下……”
“皇儿快去扶你爹爹到床上坐。”
开口打断沈燕北的话,颜良将沈大宝放到沈燕北脚边。
沈大宝当即拉着沈燕北往床边走,颜良不慌不忙的跟在后面,眼底闪过一抹算计。
……
此后数日,每当沈燕北提出离开皇宫颜良便将话题引开,整个过程沈大宝完美的扮演了工具人的角色,陪吃陪玩陪聊天,时不时还要被颜良拉去活跃气氛。
和之前的狠戾帝王相比,现在的颜良像是换了一个人,除去离开皇宫,他几乎对沈燕北予给予求,不再逼迫沈燕北做任何不想做的事情,只天天来找他下棋喝茶哄儿子,在沈燕北面前龙袍他也不大穿了,只松松垮垮着一件素衣,倒多了几分谦谦君子的模样。
沈燕北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无论他使多大劲儿,收获的只有无尽的无力感。
坐落在树丛中的宫殿,露出一个个琉璃瓦顶,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沈燕北便是那迷航了的舵手,苦苦求索一条通往自由的路。
世人皆爱自由
而这世间唯有情能诱惑人放弃自由,若没了情,自由便变得弥足珍贵。